入夜,郭宋的車隊抵達了晉陽宮,幾名親兵把喝得醉態十足的郭宋扶出了馬車,今天下午軍營內犒勞三軍,將領們紛紛向郭宋敬酒,郭宋已經記不得自己喝了多少,也忘記了自己是怎么回來的。
親兵們一直把郭宋送到玉瓊閣外,薛濤聽說丈夫喝醉,連忙迎了出來,她扶住丈夫埋怨道:“怎么會這樣?”
親兵郎將趙秀苦笑道:“王妃不知道,有上百名將領排著隊給殿下敬酒,每人都是一斤的大碗裝滿奶酒,最后還是姚將軍他們幾人擋駕,殿下才被我們救出來。”
薛濤很無奈,幾乎每次犒勞三軍丈夫都會喝多,原以為今天會好一點,沒想到還是喝醉了。
“今晚辛苦大家了,大家回去早點休息吧!晉王就交給我了。”
眾親兵行一禮走了,薛濤讓敏秋去熬制解酒湯,她和獨孤幽蘭把丈夫扶進書房,又找來凈桶讓他吐干凈、解了手,這才扶著他喝了解酒湯。
眾人忙了半天,郭宋在書房二樓呼呼睡去,薛濤嘆口氣,對敏秋道:“沒辦法,今晚還是辛苦你來照顧他,估計他晚上要起來上茅房,外面冷,就用凈桶,別出去了。”
敏秋點點頭,“夫人去休息吧!我會照顧好王爺。”
每次郭宋喝醉酒都是她負責守夜,薛濤對她也很放心,又交代她幾句,這才帶著獨孤幽蘭走了。
獨孤幽蘭出門時,回頭向敏秋眨眨眼,笑容有些曖昧,敏秋的俏臉騰地紅了起來,有些事情不用說出來,她們的丈夫喝醉酒的晚上會發生什么,她們都經歷過。
丈夫平時很有自制力,但喝醉酒就未必了,所以薛濤在這件事上很小心,她絕不會讓其他侍女晚上照顧丈夫。
今晚她身子不方便,幽蘭晚上要照看孩子,所以就讓敏秋來照顧丈夫,薛濤也懶得點破,裝糊涂地走了。
敏秋心中略有一絲緊張,但又有點期待,她很清楚今晚會發生什么事,這兩天正好是她的受孕期,她渴望著從今晚開始,自己也有了孩子。
這一夜,郭宋醒了幾次,發生了什么,恐怕也只有他們兩人知道。
次日天蒙蒙亮,敏秋又一次竭心盡力地迎奉了丈夫,她滿腮桃紅地服侍他躺下休息,這才在棉被里穿上衣服,去找侍女燒熱水,點火盆。
天光大亮后,郭宋穿上衣服緩緩走下樓,敏秋端上一盞熱茶,抿嘴笑道:“我還以為夫君中午才會起來呢!”
郭宋著實喜歡這個會伺候丈夫的小妾,他摟著她的腰低聲調笑問道:“昨晚做了幾次?”
敏秋嬌羞地伸出五根手指,“夫人知道了,又要說我不愛惜夫君的身體。”
郭宋呵呵一笑,“我昨晚睡得很香甜,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敏秋坐在夫君懷中撒嬌道:“人家可是算過時間的,昨晚人家可能會懷上身孕哦!”
“如果懷上當然是好事,生了孩子,小名就叫初一。”
這時,郭宋發現桌上有一只卷軸,他拾起卷軸,看了看,好奇地問道:“這是誰的畫?”
外面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敏秋嚇得連忙從夫君懷中站起來,片刻,薛濤走了進來,她見丈夫拿著畫軸,便笑道:“這是小薇送給爹爹的新年禮物,她心心念念一天,結果爹爹卻喝得大醉回來。”
郭宋歉然道:“昨天真喝多了。”
敏秋給薛濤行一禮,“我去拿早餐。”
薛濤見敏秋臉上赤暈未消,雙眼紅腫,估計她被折騰了一夜,薛濤忍住笑對敏秋道:“去吧!雞湯很燙,小心一點。”
敏秋答應一聲,快步離去了。
薛濤走上前笑道:“打開看看吧!我也想瞧一瞧小薇給爹爹的禮物是什么樣,這小妮子背著我畫的,還請李師姐找人幫她裱糊了,我都一無所知。”
郭宋解開捆畫軸的絲絳,慢慢將畫展開,整幅畫竟然長達一丈,是一幅江山圖,山巒起伏,碧波如帶,江面上漁舟點點,天高云淡,雖然筆法還略顯稚嫩,但用墨濃淡頗有章法,層次感很強,使畫面整體顯得很大氣,左上角用行楷寫著‘千里江山圖’五個大字,最妙還有一方印,刻著‘晉山居士’四個字。
“不錯!不錯!”
郭宋還以為是幅兒童畫,沒想到畫得如此有氣勢,令他贊不絕口,他指著印問道:“這個晉山居士是誰?”
“你的寶貝女兒唄!前段時間她還問我,晉山在哪里?原來用典在這里!”
薛濤心中也頗為驚嘆,女兒竟然有這么高的繪畫天賦,自己竟然沒看出來。
郭宋興致盎然道:“這幅就掛在我書房里!這是我今年最好的禮物。”
薛濤撇撇嘴,“我看夫君的心已經偏上天了,今天才是正月初二,今年最好的結論就下了?”
郭宋哈哈一笑,“忘了說一個前提,到目前為止是今年最好。”
這時,敏秋提著食盒和湯煲進來,薛濤連忙收拾桌子,“趁著熱,趕緊吃早飯。”
“好!先吃早飯,然后再去慰問軍屬,估計今天又要忙一天。”
張掖的冬天要到二月底三月初,空氣里才逐漸開始有溫暖的氣息,但太原的冬天過了上元節后,空氣中便有了一絲暖意,到了一月底,太原冰雪消融,柳樹吐芽,天空中成群小鳥追逐,已是一片早春景象。
上午,兩名騎馬的年輕男子從官道南面過來,后面跟著兩名書童,各自挑著書箱,說是書童,但年紀都在二十上下,長得十分壯實。
兩個年輕人一個叫張本初,一個叫做王顯,都來自潞州,兩人既是同窗好友,也是鄉黨,年紀也差不多,他們是來參加三月初的太原科舉。
雖然今年的太原科舉宣布對家貧者免費提供食宿,但這兩人都家境富裕,不在乎那點食宿錢,他們也知道,不要錢提供的東西絕不會太好,住宿幾人一間屋,吃飯也只能是粗茶淡飯,最多管飽,他們二人接受不了這種條件,所以趁著客棧還能定到,便提前一個多月趕來太原。
兩人雖然家境富裕,卻并非紈绔子弟,相反,兩人學業刻苦,皆滿腹經綸,見識過人。
張本初望著遠處的太原城笑問道:“你覺得今年我們晉軍會拿下關中嗎?”
“只能說有這個可能性,不過拿下關中,成都的南唐朝廷會不會回來,我覺得這一點比較麻煩,搞不好,白白給南唐做了嫁衣,如果這個問題解決不好,我估計暫時不會拿下關中。”
“你分析得很對,最好晉王能和南唐決裂,自己登基為帝,什么麻煩都解決了。”
“那不就和朱泚一樣了嗎?晉王殿下應該不會這么愚蠢,與其自立為帝,還不如挾天子以令天下,做個曹操更有意義。”
“兄長不去當晉王的幕僚,可惜了。”
王顯哈哈大笑,“說得對,晉王殿下如果招聘幕僚,我第一個報名!”
兩人帶著書童進了太原城,他們都多次來過太原,直接來到高升客棧,王顯在這里住過一次,對這里的印象很好。
客棧伙計迎了出來,笑瞇瞇道:“兩位公子是來參加科舉的吧!”
“正是!還有沒有上房了?”
“你們來得還真是及時,正好還剩最后兩間,要再晚來半天,恐怕就沒有上房,只剩下普通房。”
兩人對望一眼,王顯驚訝道:“這么緊張嗎?”
“那可不,都是來趕考的士子,最早的幾名士子,半個月前就來了,從江南過來的,還有從河北過來的。”
張本初急忙道:“兩間上房我們定了,再定一間雙人下房。”
“好咧!”
伙計高喊道:“掌柜的,來客了,兩間上房,一間雙人下房。”
兩人運氣不錯,搶到了兩間上房,兩人剛安頓下來,便有隔壁士子前來拜訪。
隔壁士子也是結伴來太原的,他們卻是河北魏州人,一個叫李和,一個叫周琨,從衣著看得出兩人也是富裕人家子弟。
年輕人很容易相處,很快彼此便熟悉了,坐在一起閑聊起來。
“聽說這次主考官是前相國李泌,沒想到李泌居然效忠郭宋。”
“這有什么想不到的,顏真卿不也是給郭宋當幕僚嗎?鳥擇良木而棲,要不然咱們怎么不去成都應考呢?”
“說得對,成都那邊宦官專權,皇帝昏庸,朝廷朋黨相爭,感覺沒有前途了。”
“李兄,田悅如何?”
李和搖了搖頭,苦笑道:“八個州要養十二萬大軍,能好到哪里去?”
張本初見已快到晚飯時間,便笑道:“這里干聊也沒有意思,不如找個酒樓一起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