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許士則目光陰冷地聽著手下的稟報,田緒竟然撇開自己,向扈萼問計,什么意思?過河就拆橋,自己把他扶上王位,他一轉眼就把自己踢到一邊去?
許士則心中惱恨異常,既惱恨田緒的涼薄無情,又惱恨扈萼越俎代庖,竟然敢搶自己的軍師地位,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須要向田緒問清楚,到底誰才是首席軍師?為什么商議軍國大計還不讓自己參加?自己在他眼中到底算什么?
更重要是扈萼的建議分明是在打自己臉,和自己對著干,自己主張加強魏風營對間諜和叛逃者的監視,扈萼卻主張降低監視,自己要求讓可靠者掌權,扈萼卻推薦了田悅器重的兩員老將,這完全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心中憤恨使許士則坐不住了,他厲聲喝道:“備車,我要去王府!”
手下連忙給他準備馬車,許士則剛走下臺階,一名手下飛奔而來,在他耳邊低語幾句,許士則的臉色刷地變得蒼白,來不及了,田緒已經頒布命令。
田緒最終接受了扈萼的勸告,免去田華元城防御使的職務,任命老將符璘為元城防御使,任命趙倫為九路后勤使,將防御大權交給了田悅派系的兩名老將。
元城防御使原本是田緒兄長田華,田華基本上沒有什么動作,現在符璘和趙倫掌握了防御和后勤大權,元城的防御立刻轉動起來。
符璘將八萬大軍分成晝夜兩班,又將兩萬人作為補充軍隊,田緒聽從符璘建議,將府庫中的五十萬貫錢賞給士兵,士兵們頓時三呼萬歲,士氣高漲,他們拆除了大量舊房,將石塊和木頭搬運上城。
與此同時,元城內全面動員,十余萬青壯男子被征召上城,他們作為后勤支援,全面協助軍隊抵抗兩路大軍的入侵。
三天后,十萬朱泚大軍和八萬李納的齊軍兵臨城下,他們在距離城池三里外的東西兩個方向扎下了連營。
朱泚和李納已經達成協議,李納取魏國東部的地盤,包括棣州、滄州南部、德州和貝州南部,朱泚取懷州、相州、衛州、魏州以及博州,至于元城則兩家平分其財富和人口。
朱泚在數十名大將的簇擁下,遠遠眺望著元城,這座城池他已經向往很久,今天他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這座城池,拿下這座城池,魏國就滅了。
事實上,朱泚也知道郭宋親率大軍在北面虎視眈眈,這么大一塊肥肉,誰不想咬一口?如果郭宋愿意談判的話,他倒愿意把貝州和相州讓給晉國,他只要懷、衛、魏、博四州,至于李納的利益,那和他無關。
前年郭宋從懷州進攻孟津,給朱泚帶來巨大的壓力,痛定思痛,朱泚最大的希望就是在郭宋和自己的中原腹地之間建一片緩沖地帶,黃河北岸魏國的大片土地,無疑就是最好的緩沖帶,這也是朱泚對黃河北岸土地勢在必得的主要原因。
現在魏國大片土地都已落入他和李納之手,拿下元城便是徹底滅亡魏國的最后一步了。
這一步需要付出什么樣的代價,朱泚不知道,但有一點他很清楚,即使要付出代價,也必須是兩家同時付出。
“去通知李納,按照約定的時間,下午兩家同時攻城!”
大規模的難民潮如約而至,數十萬受戰爭影響的百姓扶老攜幼,帶著微薄的家產,沿著幾條官道向北逃亡。
晉軍已經在清漳縣和清河縣建立起兩座難民大營,帳篷還在繼續運來,難民也在不斷擴大。
參事劉梓和張歉逸率領一百多名官員和兩千余名太學生趕到了洺州,他們兵分兩路,每人接管一座難民營。
另外郭宋撥給每座難民營五千士兵,協助兩名參事維持難民營秩序。
張歉逸負責是清漳縣難民大營,在縣城以北,距離軍營約二十里,這里都是從魏州和衛州過來的難民,人數最多,目前已經超過三十萬,還有浩浩蕩蕩的百姓向這邊進發。
郭宋在張謙逸的陪同下巡視清漳縣難民營的情況,晉軍對安置災民經驗豐富,張謙逸和劉梓都多次參加難民營管理,經驗十分豐富,在他們的努力下,數十萬難民被管理得井井有條。
難民營內人聲鼎沸,士兵們列隊在大營內巡視,一群群孩童光著腳歡快地奔跑,每座大帳前都有幾個婦人在用行軍灶燒水,男子們則聚在一起閑聊。
一邊走,張謙逸一邊指著難民營給郭宋介紹道:“我們采用河西的經驗,將難民分成三十個坊,每個坊坊長一人,從事若干人,還有士兵一百五十余人,每個坊就相當于一座小縣城,每個家庭,每個人都編了號,每天都憑這號碼給水給糧。”
“防疫、防火是怎么安排的?”郭宋又問道。
這是郭宋最關心的問題,也是難民營管理的兩大難題,防疫不用說了,冬天容易產生傷寒這樣的呼吸道疾病,而夏天主要染霍亂等腸道疾病,現在是冬天,正好是各種呼吸道疾病發作的季節。
張謙逸指著東北方向道:“殿下,那邊還有一座稍小的軍營,用營柵圍著,它就是醫病營,生病的人我們都送去那邊治療,主要是把健康人和病人隔離開,這是最關鍵的辦法,然后就是茅廁,每個坊都有幾十座茅廁,我們準備了大量石灰,專門雇人來管理茅廁,把各項事情做細,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傳染性疾病。”
停一下,張謙逸又道:“關鍵是要宣傳,要讓所有人都明白防火和防疫的重要性。”
郭宋點點頭又道:“我看每戶人家門口都在燒熱水,會不會引發火災?”
防火也是重中之重,幾萬頂大帳一望無際,一旦失火,那就是數萬人死傷,后果不堪設想,郭宋也極為關注防火,這是難民營管理的重中之重,甚至超過了防疫。
張謙逸點點頭,“我們首先是要求火源上繳,家家戶戶的火鐮火石都必須上繳,所有用火都是士兵幫忙點燃,每天只有中午準用一個時辰的火,殿下沒有發現那些行軍灶都有特點嗎?”
郭宋聞言細看,他確實發現了,所有灶都放在固定的位子上,距離大帳比較遠,就算有火星子也飄不過去。
“假如她們之間互相借火呢?”郭宋笑問道。
張謙逸笑道:“這一點我們也想到了,嚴禁借火,抓到一次,雙方罰三天糧食減半,殿下可別小看這些婦人,算得很精的,絕不會做吃虧的事情,涉及切身利益,面子也沒有用。”
郭宋沉吟片刻道:“還有一個漏洞就是要防止有人惡意破壞,故意點火。”
張謙逸心中一驚,連連點頭道:“殿下說得對,這確實是個漏洞,一旦被人惡意放火,根本防不勝防,必須外圍有巡哨才行。”
“我會再安排八千騎兵在兩座難民營外圍巡哨。”
這時,一名騎兵飛奔而來,向郭宋抱拳施禮道:“啟稟殿下,第一批情報已經整理出來,王先生請殿下回去。”
郭宋點點頭,對張歉逸道:“難民營總的還不錯,細節我就不看了,你們自己安排好,另外太原那邊這兩天會有一批物資運到,主要是帳篷和糧食,幽州那邊也一樣,大量帳篷很快運到,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這些百姓來投奔我們,就是我們的子民,我們有義務將他們安頓好,照顧好,這對我們將來經營河北至關重要。”
“請殿下放心,我們會竭盡所能,把難民們都照顧好。”
郭宋又囑咐幾句,便調轉馬頭,向西南方向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