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主事命人取來一份清單,交給郭宋道:“倉庫里的物資吐蕃人拿走了一部分,主要是茶餅和布匹,除了鹽二十萬石外,糧食還有十二萬石左右,其中屬于官倉只有三萬石,另外茶餅三十萬擔,布匹二十五萬匹,油二十萬桶,這些都是私人倉庫的物資。”
“那官方倉庫呢?”
郭宋問道:“官倉不是有二十座嗎?除了鹽和糧食外,還有什么?”
倉庫主事有點尷尬道:“回稟殿下,官倉大半都是空的,除了二十萬石鹽和三萬石糧食外,還有一些雜貨,喂牲畜的黑豆有幾萬石,木材有幾萬根,還有一些藥材,其他就沒有了。”
“這些私人倉庫都是四大家族的?”郭宋又追問。
“都是他們的!有些倉庫本身可能不是,但里面的物資都是。”
郭宋點點頭道:“從現在開始,倉庫物資全部沒收,倉庫暫時由軍管,等局勢穩定以后,再把倉庫交給官方。”
當天中午,成都街頭出現了數十座臨時街頭商鋪,每座街鋪上都有一塊牌子,上寫‘官價售鹽’四個大字。
按照晉國統一的價格,以每斗一百四十文的價格進行售賣,消息不脛而走,頓時滿城歡騰,無數的百姓從四面八方趕來買鹽,每個售鹽點前都排滿了長隊,雖然每戶暫時只能買一斗,但還是讓成都百姓們歡呼雀躍,他們終于享受到了長安人的幸福。
郭宋趁熱打鐵,在全城各處貼出布告,宣布巴蜀的稅賦將和長安統一,鹽、面粉、粗布、豆油,這四種最基本的民生物資也將和長安同價,這就意味著極不得人心的架間稅、茶酒稅和租稅將被廢除,同時高昂的商稅、戶稅和田稅也會大幅降低。
這個布告一出,整個成都府的百萬民心徹底被郭宋收買,家家戶戶都在慶祝新生活的開始,沒有人再懷念逃往渝州的朝廷。
兩天后,參事溫佶率領一百多名官員趕到了成都,他被郭宋任命為劍南安撫使,暫時主管劍南各州政務。
皇宮已被燒毀,皇宮前面的朝廷官衙和府衙也跟隨著付之一炬,臨時官房便安排在國子監以及太學內,太學占地三百畝,房舍眾多,目前已經停課,正好作為臨時軍政官衙。
官房內,郭宋正在給溫佶交代接下來要重點關注的一些事情。
“接下來咱們還是要以收買民心為主,但收買民心需要動用大量資源,我們自己的資源要用于和吐蕃軍的戰爭,所以只能從內部挖潛。”
溫佶沉吟一下道:“殿下的意思是說,民間還有很大的潛力?”
郭宋點點頭,“我給你說過了王、黃、伍、魏四大家族,實際上在他們下面還有十三孫,三十七細孫,這是一群依附著閹黨吸血百姓的毒瘤,他們手中掌握了大量財富和物資,這次他們跟隨閹黨逃亡渝州比較倉促,只攜帶了金銀細軟,而糧食、布匹等民生物資他們無法攜帶,一定都還儲存在他們各自的倉庫里,這些倉庫有的在城內,但有的在城外,還有在附近其他縣里,我們要把這些物資全部搜查出來。”
溫佶笑道:“可以用懸賞揭發的方式,只要揭發出閹賊以及同黨的財物,給予重獎,相信幾天就能把藏匿的物資全部找到。”
“這是個不錯的辦法,可以實行,另外,我這里有一份清冊,你可以參考一下。”
郭宋把一份清冊遞給他,“這是城內閹賊以及同黨的房宅,一共一百三十四座宅子,軍隊都已經查封,里面還有不少留下來看宅的家仆,他們很可能知情,可以從他們那里突破,尋找到有用的線索。”
郭宋自從幾天前沒收了岷江邊的幾十座大倉庫后,便一直沒有收獲,他知道肯定還有大量的貨物沒有被發現,那些私倉是屬于四大家族的,那么四大家族下面的那些分銷商,也就是幾大閹黨的孫子輩和重孫輩,他們手中一定還有天量的鹽糧布匹等貨物。
吐蕃軍殺來時,他們來不及運走物資,都把這些物資隱藏起來,吐蕃軍來不及查找它們,卻把這個尋寶的游戲留給了郭宋。
郭宋也同樣沒有時間去尋寶,他便把查抄閹黨余孽的這件事情交給溫佶來做。
溫佶接過清冊看了看道:“卑職明白了,卑職下午就開始著手實施,卑職打算兩手一起抓,自己查找與鼓勵揭發結合起來。”
郭宋欣然道:“我派五千軍隊配合你,希望盡快聽到你的好消息了。”
這時,溫佶忽然想起一事,又道:“吐蕃暫時撤軍,渝州那邊應該也會得到消息,殿下覺得他們會有什么反應?”
郭宋沉思一下,緩緩笑道:“與其說是朝廷關心,不如說是閹黨關心,其實閹黨并不太關心吐蕃,他們更關心我,我什么時候離開巴蜀,或者說,我以后打算怎么辦?我覺得他們會派一個朝廷官員,以太后的名義來詢問我們。”
“那卑職該怎么答復呢?”
郭宋淡淡道:“你就告訴來人,我們只是來勤王,把吐蕃軍趕出巴蜀后,我們自然會返回長安。”
當天晚上,郭宋再度率領五萬大軍離開成都,浩浩蕩蕩殺向雅州。
這一次,裴信只率三千騎兵為先鋒,他們的職責是先一步探查敵情,防止敵軍在半路伏擊主力大軍,當然還有遇山開道,遇水搭橋,不過雅州位于巴蜀盆地邊緣,這里山巒和平原相間,森林茂盛,人煙稀少,確實容易埋伏軍隊。
裴信走得不快,他不斷將大量斥候派出去,又收回來,一路上還算順利。
次日一早,先鋒騎兵進入邛州臨邛縣,很快裴信便得到了斥候的消息,前方發現一支吐蕃軍隊,約兩千人,這個消息讓裴信心中大喜,
裴信可不畏懼什么吐蕃軍隊,他在隴右、安西多次和吐蕃軍隊激戰,吐蕃軍隊雖然強悍,但也絕不是無敵,而且吐蕃軍隊劣勢明顯,他們生鐵缺乏,一般都是用短劍和盾牌,長兵器不多,裝備比較差。
如果是在高原作戰,他們或許還有適應高原氣候的優勢,但這里是巴蜀,除了悍不畏死的戰斗意志,耐力持久的體力優勢外,其他都不如晉軍。
裴信立刻決定全殲這支吐蕃軍,這是他的權力,除非是遇到敵軍主力,否則先鋒主將有權決定參與零星戰斗。
但裴信還是派手下回去給主帥送信,告訴晉王殿下,他們在邛州遇到兩千吐蕃士兵。
這時,裴信忽然想起一事,立刻派人把校尉周君玉找來,周君玉就是郭宋的外甥,已經從演武堂出來,他表現優異,被任命為校尉,分配到裴信掌控的快速應急軍中。
周君玉沒有多少實戰經驗,只是去年跟隨康保在河西走廊剿滅馬匪,殺了幾名馬匪,但從未和正規軍激戰過,裴信還是有點擔心,吐蕃士兵強悍,萬一這小子有個閃失,自己沒法向晉王交代。
這時,周君玉騎馬飛奔上前,抱拳道:“卑職參見將軍!”
周君玉一身盔明甲亮,看來威風凜凜,可惜裴信最不看重的就是這個,要是周君玉盔甲上血跡斑斑,那才是個戰士。
裴信溫和道:“前面有兩千吐蕃軍,你立刻回去向晉王殿下稟報,就說我要率軍全殲這支吐蕃軍。”
周君玉的臉立刻脹得通紅,他不是報信兵,裴將軍卻讓他去報信,顯然就是不想讓他參加戰斗,他頓時有一種奇恥大辱的感覺,狠狠咬一下嘴唇道:“將軍為何要這樣羞辱卑職?”
裴信愕然,“我怎么羞辱你了?”
“讓卑職臨陣脫逃,不是羞辱是什么?難道我周君玉在將軍眼中就是一個繡花枕頭,不堪一用?”
旁邊楊玄英勸道:“將軍,凡是都有第一次,讓他參戰吧!晉王殿下若憐惜他,就不會讓他跟隨我們了。”
裴信看了周君玉一眼,見他目光堅毅,充滿了渴望參戰的請求,他心中暗贊,這小子倒是個可塑之才。
裴信便欣然道:“既然你一定要參戰,那我就成全,如果不幸陣亡,那就是你的命!”
周君毅然道:“能戰死沙場,也是卑職最無上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