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勞工市現場內,有十幾頂大帳特別引人矚目,它們招募人多,工錢高,每座大帳前都排起了長隊,在一頂大帳前插著兩根大旗,一桿寫著眉壽酒,一桿寫著張記,這里便是郭萍家族和張雷家族的招募大帳了。
作為長安的兩大財閥,他們招募的人工也比較多,要招募上百人,他們主要招募制酒工、伙計、酒保,另外,郭萍和李溫玉的聯合被服工坊還要招募五百名縫衣女工。
兩家給的工錢不低,一個月能掙到四貫錢,尤其被服女工,如果手腳麻利,一個月甚至能掙到五六貫錢,所以排隊應募的人極多,
大帳內,郭萍正和李溫玉閑聊,她們對招募新人十分重視,親自過來坐鎮,兩人本來關系就不錯,又成了親家,張羽兒去年出嫁,成為郭萍的兒媳,她現在已經有了身孕,所以兩人閑聊的話題都離不開未出世的孩子。
郭萍喝了口茶笑問道:“你們當家要當外祖父了,還不肯收收心嗎?”
郭萍指的是張雷,剛開春他便帶著楊玄武跑去揚州,準備乘船去日本了,當然是用商品換取砂金和粗銀,這是郭宋委托他做的事情,日本奧州盛產砂金和粗銀,但缺乏生鐵,生鐵在日本極貴,價格是揚州的十倍,而砂金低廉,而白銀礦是淺層比較好采,但精煉不行,都是粗銀。
李溫玉嘆口氣,憂心忡忡道:“去日本海上風險很大,聽說風暴較多,而且還帶著玄武,萬一有什么閃失,怎么對得起他師弟。”
“那你還讓他去?”
“我當然不想讓他去,但他非要去,我也沒辦法,不過他們是先去新羅,在新羅停船休整后再去日本,這條線就安全很多,我也只能由他去了。”
兩人正說著,郭萍的女大管事辛云娘走了進來,對郭萍道:“大娘,這里招不到女工,一個都沒有招到,聽說女人都不知道這邊還招募女工。”
郭萍眉頭一皺,“報紙上的招工啟事不是說得很清楚嗎?”
李溫玉笑道:“他們沒幾個識字的,而且他們剛到長安,恐怕還不知道有報紙這回事。”
郭萍想了想道:“那就直接去安居坊招募,帶十幾個女工,給她們現場演示,一個月掙的錢比男人還多,我不信她們不動心?”
李溫玉又補充道:“如果報名人多,可以多招一點,你自己決定!”
“我明白了!”辛云娘匆匆去了。
勞工市在經歷了上午的招募后,下午人潮更加洶涌,很多長安的居民也紛紛跑來應募。
長安有名大店的開的工錢比小店高,待遇好,令人向往,每次它們招募酒保、伙計,應募的人都爭先恐后,打破了頭。
張氏商行招募三十名小帳房,每月五貫工錢,還有兩貫錢的房租補貼,算下來每個月能掙到七貫錢,但條件也比較高,要求能寫會算,書法漂亮,必須通過考試。
盡管要求很高,但還是有數百讀書人排隊應募,讀書人還是比較受歡迎的,百無一用是書生已經成為過去時,要想當掌柜,不會記帳,不會算怎么行?
在長安,讀過書的人收入普遍比不讀書人的高,很多人家嫁女兒都要求對方讀過書,只要是讀書人,基本上都能找到一份不錯的差事,過上比較體面的生活。
女兒也一樣,識字的女孩也比較好嫁,一般中等人家都會要求女方粗通文墨,主要考慮年幼的孩子需要母親來教育啟蒙。
百姓們都很現實,讀書能掙錢多,女兒嫁得好,所以長安的學堂一增再增,女校也達到了十五座之多。
在勞工市中部有一座文試大帳,占地兩畝,里面整齊地擺放著三百套桌椅,上百名文士正在參加張氏商行的考試,這里面甚至還有不少來京城參加科舉的士子。
畢竟科舉考中的希望十分渺茫,而一個月掙七貫錢對寒門子弟具有極大的誘惑,在長安就是高俸了,八品官的月俸也不過五貫錢。
何況在其他州縣平均一個月只能掙兩貫錢,很多自知考不上科舉的士子都紛紛放下身段前來應募。
大帳內一百多人,基本上一半都是年輕士子,但考試不考《論語》、《孟子》,不考詩賦策論,只考實際經商才能。
比如:某布商去蘇州進貨,第一天進百匹上料,每匹兩貫錢,次日再進三百匹上料,每匹漲到三貫錢,第三天再進五百匹上料,每匹價格三貫五百錢,問:商人平均本錢多少?又問,揚州賣價每匹三貫,長安賣價每匹五貫,怎么做到獲利最大?
這種題目讓士子們瞪眼了,但有點經驗的人卻得心應手,這里面要考慮運費和時間,應該有幾個答案。
還有一項考試是打算盤,算盤是在中唐時出現,在宋朝時漸漸成熟,《清明上河圖》中就有算盤,當朝廷推廣天竺數字后,算盤的使用越來越廣泛,幾乎所有的店鋪都在用,做帳房、當掌柜,打算盤已經是基本技能了。
如果有些士子僥幸還能答對前面幾道題,但在考打算盤這個環節,就徹底傻眼了,張氏商行并不是慈善家,想掙七貫錢就得拿出真本事,光識字而沒有技能,一樣沒有用。
三十名帳房很快就招到了,接下來是試用兩個月,這段時間一般是考察德行,比如有沒有偷竊財物被原東家開除,這種事情在行內都是公開的秘密,只要稍加調查就能查到。
下午時分,在城西安居坊,辛云娘帶著二十幾人在這里扎下小帳,招募女縫衣工,只要會做衣服,每個月能掙五貫錢,消息傳遍了住在城西安居坊的洛陽百姓,數千名婦人蜂擁而來,打聽消息。
辛云娘是郭萍手下排名第三的大管事,僅次于眉壽酒鋪的劉大管事和三座明字酒樓的李大管事,她負責被服工場,辛云娘年約五十歲,雍縣人,同樣也是個寡婦,是郭萍多年的好友,當年郭萍在雍縣賣豆腐,辛玉娘也拖著兩個年幼的孩子給別人漿洗衣服、縫補衣服為生,兩人都是苦命的女人。
所以在郭萍發達后不久,她便把辛云娘請來替自己做事,負責給各家酒鋪配酒,后來郭萍和李溫和合伙開了被服工場,辛云娘就成了被服工場的大管事,辛云娘極為能干,把三千人的被服工場打理得井井有條,她提拔的手下個個都能獨擋一面,郭萍和李溫玉各給了她一點份子,免除她的后顧之憂,辛云娘更加兢兢業業做事。
辛云娘站在大木箱子上對幾千婦人高聲喊道:“我知道大家都想掙點錢補貼家用,我們是做被服,主要是給軍隊做睡袋、做軍服,目前有三千人,全部都是女人,包括我們的東主也是女人,我是大管事辛云娘,我們的工場有兩座,一座在南城外,另一座就在西城外兩里處,緊靠官道,步行過去只要一刻鐘,非常方便。”
望著一雙雙期待而熱切的眼睛,辛云娘深深吸一口氣又繼續道:“上個月,我們兩座工場最低的工錢是兩貫錢,是一批人,因為她們是新人,還不熟練,但這個月她們就能拿到三貫錢了,你縫制一件衣服,品質合格,能掙五十文錢,熟練一點,一天至少能縫三件衣服,裁布和制棉胎也是一樣,按件數拿錢,你要顧家,就少做一點,要多掙錢,就夜里拿回家來做.......”
辛云娘的話說完,頓時引起一片竊竊議論聲,做衣服是女人的基本功,每個人都會做衣服,手腳笨拙一點,一天能做一套衣服,手腳稍微麻利,一天可以做兩套都沒有問題,想到一個月能掙三貫錢,還是老錢,比新錢值錢多了,每個人的心都熱切起來。
“現在可以報名嗎?”一名性急的婦人大喊道。
辛云娘有點為難,她今天只招五百人,卻引來了數千人,她心念一轉,想到東主還要開一家制鞋工場,至少也要招募幾千人,現在難得找到工人,若不乘機拉人,等其他紡織工坊過來搶人,他們就沒有機會了。
想到這,她當即立斷喊道:“今天就定下來,有興趣的請排隊,一個個報名,分文不收,大家放心,報名了就算不想來也沒有關系!”
最后一句話是定心丸,很多猶豫中婦人便決定先報名,反正不去也沒有損失,數千婦人很快排成了幾隊,開始登記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