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路拯溺,則是說夫子另一個學生子路。
他一次救了一個溺水者,對方感謝他就送了他一頭牛。
他很高興就收下了,夫子就說:哎呀!大家以后都會踴躍救落水者了!
畢竟有一個救人得好名聲,又受了好處一頭牛的事跡在前嘛!
劉健既是理學大家自然是沒少通讀典籍,所以他清楚張侖所說是有出處的。
這兩個故事,是出自呂氏春秋·先識覽·察微篇。
“就算是你要一成有理,那內庫三成是怎么算的?!”
劉健到底比較忠直,張侖既然真的說出道理他也就不再糾纏了。
“都說陛下富有四海,說到底這夷州難道還不是我大明帝國治下么?!”
“而且這皇宮里人吃馬嚼、點燈燒火、飯菜賜宴……啥不得花錢啊,三成不過分。”
張侖翻了個白眼,嘆氣道:“鄉里還知道拿主家的地種田,得給主家送點兒佃租呢!”
這話說的劉健老臉一紅,想想還真是這個道理沒錯……
“那水師呢?!水師憑什么要拿二成?!”
老佀現在不再掙扎了,他算是看出來了。
這癡虎兒要是死不撒嘴的話,他還真拿人家沒辦法。
剛才那金沙的成色他也是看到了的,天然金沙都有這成色,那說明附近絕對有個巨大的金山。
“廢話!沒水師誰給你送人過去挖金山?!誰給你保障這些金子能安全送回來?!”
張侖就差指著老佀的鼻子罵了:“誰給你看守金山挖掘?!誰給你守備金山安全?!”
“沒水師給你看著,那金子你開出來能拿回京師?!”
“你就想著節流、節流、再節流!腦子怎么就不知道想想怎么開源!”
老佀被張侖一番話頂的是面紅耳赤,李東陽想打個圓場都被張侖挑著那丹鳳桃花瞪回去了。
“陛下先前問我考學準備的怎么樣了,我說我不考了!陛下還驚訝問我怎么不考了?!”
張侖快速走了幾步,點著這在場的諸大臣們氣哼哼的道:“我考進來天天跟你們吵架,再氣死自己?!”
“獨山公你也不想想,我這是只為了自己么?!”
“若是發現金銀銅礦山者可分一成,那大明得有多少人愿意去找礦山?!”
張侖點著老佀的鼻子就罵道:“你戶部一分錢不用出,就有無數的人愿意給你找礦!”
“礦里不出產你一分錢不用給他們,但只要開一個礦,你戶部就有三成礦山收益入國庫!”
“這還能缺錢么?!就知道摳搜的,我都不屑說你!”
謝遷情不自禁一拍巴掌,著啊!可不是這個理兒么!
“為啥給刑部一成我也給你順便解釋了,免得你腦子拎不清!”
老佀悲憤莫名,我老佀也是成化三年的進士、歷兩朝久經宦海年逾六十的老人了啊!
你這臭小子就不知道尊點兒老?!逮孫子似的罵,還說我腦子拎不清……
“刑部現在手上一堆人,每年各種刑罰怎么就不知道抓他們去做苦役幫國朝挖礦贖罪?!”
臥槽!我刑部也有一份錢啊,原本事不關己的老白就激動了。
“輕者五年挖礦,重者十年、十五年乃至二十年苦役。贖罪后可得刑部赦,轉戶部放無罪告身。”
卻見張侖挨個點著朝臣繼續道:“罰他們苦役,還可按年俸五兩給。”
五兩?!唔……的確工價便宜,此時農家一年省吃儉用能落下十兩左右。
這五兩抓人去挖礦做贖罪苦役,不算是過分的事兒。
“按年限每年二兩八錢賠于受害或受害者家屬,八錢銀子火耗。”
“余者服苦役畢一并發放,免得落草成禍。此舉豈非各方皆得利?!”
這下老白和李東陽都捏著胡子若有所思,是這個道理啊!
罪囚判刑了,可受害者和家屬一分賠償沒有豈非可憐?!
下面的皂吏若能分得銀子,恐怕偵緝、抓賊、拿人也更賣力幾分罷!
連罪囚服完苦役后的情況都考慮到了,給個無罪告身就是贖罪后重新開始生活。
判五年那也得有十兩銀子,服完苦役有十兩銀子自然可以重新謀生。
不至于為了口糧再落草成禍啊!
弘治皇帝更是感嘆,那威寧伯說的真是半分都沒錯,癡虎兒這孩子真是麒麟兒啊!
“這次挖礦的人我都備好了,那些個御史、貢生反正得贖罪盡數挖礦去好了!”
老白聞言不由得一個哆嗦,隨即望向了同樣目瞪口呆的三大學士。
倒是老佀一拍大腿,著啊!那得兩百來號人呢,挖礦開山雖然少了點兒也勉強能用。
“那些家屬也能順帶遷過去,到時候他們安家在夷州國朝就算是徹底控制那里了。”
張侖說著,咧嘴一笑:“有金者,難保不存銀、銅二礦!且夷州地熱似安南……一年二至三熟!”
“其地未曾常耕作,是以異常肥沃可大量種稻!山林中還產杉、檜、樟、楠……肉豆蔻!”
卻見張侖頓了頓,對著老佀輕聲道:“若是經營得當,那便是海上江南!”
老佀聽得張侖這話那氣息喘的比牛還厲害,呼哧呼哧的眼珠子都紅起來了。
“若是這夷州所產能抵江南,且新開之地全為帝國莊田你還需擔心稻糧?!”
張侖此時湊到老佀身邊低聲道:“獨山公,我這里還有一份跟倭寇勾結的海商、盜匪家名單……”
“估計全拿下來,得有個二三千人!老弱婦孺可耕田,壯年勞力去挖礦!你說……”
臥槽!我還說個雞毛,誰擋這事兒那就是我老佀死敵啊!那必須嫩死他!
“那些海商可都是有錢的,就我查抄那陳家搜出來黃金就有萬兩之多!”
在三大學士若是知道歐羅巴對惡魔的描述,現在就會覺著張侖就像是個引人犯罪的魅魔。
腦門上長著牛角搖晃著自己狡猾的小尾巴,一臉賊笑眨巴著勾人的媚眼……
嘚吧嘚吧的,把一介忠直老臣獨山公給拉下水。
“還抄出五六十萬兩銀子,珍玩玉器、珊瑚珠寶、田產地契……攏共下來少說百萬兩啊!”
老佀眼珠子都紅了,臥槽尼瑪!老夫堂堂兩榜進士、二品大員、兩朝元老、戶部尚書……
為了國朝花費、銀錢米糧把滿朝文武、勛貴外戚全得罪了,那真真是操碎了心!腦袋都要禿了!
你們這票狗逼海商居然這么有錢!!
“我估計,這朝中還有官員跟他們勾連!收了他們錢財好處!”
“否則他們何以如斯大膽,竟敢違禁下海甚至勾結倭寇?!我還繳獲了四百料、二百料大船啊!”
劉健臉色陰沉的點了點頭,的確是這個理兒!只是不清楚到底誰跟他們有勾連。
“所以我建議此事交由東廠、錦衣衛秘密抓捕,按名單全數鎖拿!”
謝遷聞言不由得猛然色變,若是錦衣衛、東廠摻和進來那不得牽連無數啊!
他正待站出來反對,張侖卻繼續道:“但兩者只拿人、扣證據、資財,審理判決由刑部會同大理寺進行。”
“只是此事先不予公報,僅透出東廠、錦衣衛抓捕的消息,看看到底有誰跳出來據此攻訐!”
“若是據此攻訐者,即便未與海商倭寇勾結也必是因此得利之人!東廠錦衣衛順之查去,必有所得!”
三大學士聽得張侖敘述完畢不由得心頭陣陣寒起,這一環扣著一環的著實狠辣啊!
老佀則是咧嘴一笑,這事兒好啊!抓的多,這開荒挖礦的人和抄沒的家產就多。
這些多起來國庫可不就充盈了么,自己這戶部尚書才當的有滋有味兒啊!
“可是……若抓捕的人太多,會不會引起朝堂震蕩啊……”
劉健還是有些擔心,張侖則是笑著道:“去歲科舉,明歲又開……”
“錄了如此多進士還有何懼?!誰震蕩就去挖礦!正好讓清白的新晉進士補上!”
“再說了,那些國朝蠹蛀不抄其家產判其苦役以贖罪,難道還得留著他過年?!”
老佀現在已經沉浸在“夷州良田十萬畝,年入歲糧百萬石”的暢想中。
再尋思到礦山開辟、抄沒的家財,不由得眼珠子赤紅惡狠狠的暴喝:“麒麟兒說的是!!”
“此等蠹蛀若不繩之以法,難道還養著禍國殃民么!都抓起來!!”
說著老佀那吃人似的眼神刀鋒一般掃過三大學士,還有可憐兮兮一言未發的老白。
那表情分明是說,你們特么的給老夫反對一個試試!你試試!!
老白很想哭,獨山公啊!咱倆一伙的,我也支持抓人!畢竟我刑部也有分潤不是!
三大學士倒還是有些猶豫,可陛下那灼灼目光掃下來……
再有這獨山公和白廷儀吃人似的目光,三大學士嘆氣之下只能妥協附議。
“癡虎兒啊!聽聞你歸來當日,懋公專門攜你弟子在城外莊子迎你?!”
正事兒說完了,弘治皇帝便開始調和一下氣氛。
不然老佀那表情模樣,看著要吃人似的……
李東陽也是個詼諧之人,順著弘治皇帝的話頭便笑道:“據說懋公可還淚滿襟衫啊!”
“哦?!懋公如此英豪之人,也會有兒女之態?!”
劉健倒是有些好奇了,張懋老張在他心里幾乎就定格在毆打御史、咆哮朝堂那霸氣了。
完全沒有想到老張居然會在迎自己孫兒的時候,還有兒女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