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爺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多了個“義理衛道真君子”的名號。
他現在在水霧繚繞中感慨的看著自己大父那雄壯緊實,視覺沖擊和爆炸力十足的背闊肌。
然后賣力的在自家大父背上敲、錘、拍、打……,在他身后的老周管家則是可憐巴巴的看著。
小公爺要表現孝心搶了自己的活兒,老周能說啥。
“哈哈哈哈……癡虎兒,你且過去讓周家小子給你捏罷!大父這里交給老周。”
老張說話中氣十足聲若洪鐘擂鼓,自帶著金戈鐵馬之氣息。
看了看可憐巴巴在作揖的老周,張侖笑著應了一聲便到隔壁的按摩床上躺下來。
小周管家趕緊上前開始幫自家小公爺用著陳師傅教授的手法,按壓放松。
看著京師里面的豪門貴戚子弟順利被逮捕、審判,押送到了城外后老張把事情交給副手回來了。
這藥方老張從前也是知道的,只是它適合于孩童而非老人。
這點老張一眼就看出來了,所以也沒法自己用便讓老親兵拿給張侖。
但經過熟悉藥理的陳州同那么一改后,這副壯筋骨的藥方老張也能用上了。
下了職回來,老張便來到了莊子里看孫兒。
順便好好泡個澡舒坦一下,畢竟這可是忙活了一整夜呢。
而第一次跟大父一起泡澡的張侖,在老張褪下甲胄內衣圍著大毛氈子進來的時候就瞪大了眼珠!
那真的是目瞪口呆,滿心皆是臥槽!
自家大父這身材簡直不要太爆炸!
這一身的壯碩肌肉群、這流暢美感肌肉線條、這炸裂而力量感十足凹凸有致的塊兒……
哪怕是比之巨石強森在速度與激情中展現那種壯碩身材,亦完全不遑多讓!
張侖忽然想到自己曾經看過的一篇報道,描述的是成都一位六十余的老人那一身健碩的肌肉……
然而,即便是那位老人跟自己大父的這身肌肉還是沒法比。
“臭小子!總瞅著大父做什么!”兇暴如虎的老張瞧著孫子傻不楞登的看著自己,不由得笑了。
笑罵著還給了孫兒后腦勺,抽了個小巴掌。
張侖被這一巴掌給抽醒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孫兒未想到大父年逾六十,還是如此壯碩……”
那身形如熊羆一般的老張得意的哈哈一笑,還顯擺了一下自己的健子肉這才躺進了那水池里。
老周管家領著小周此時也走進來了,躬身笑著對張侖解釋道。
小公爺您是不知道的,當年咱們老公爺九歲繼爵弱冠便隨憲宗游獵于西苑了。
成化九年憲宗校場檢閱咱公爺三射連中,憲宗大悅!先授金帶,后賜掌中軍都督府。
還進掌五軍營,國公爺上表請辭都不允許。
咱老張家是武勛世家,公爺自小習武十六歲時到現在,咱府里那八十斤的試功石從來都是一拿而起。
家里的三石硬弓亦能張滿,披掛上甲三十斤長刀亦能舞半個時辰有余。
“小公爺,您以為憲宗只是因為老公爺騎射好便授了中軍都督、掌五軍營么?!”
張侖聽得這話,頓時知道事情沒有那么簡單了。
后世大清借以修史的名義可是毀掉了不少大明的相關典籍,這導致的是很多事情根本說不清楚。
“天順二年,老夫年方十七!乞往土木堡祭祀老祖,帝許……”
張懋似乎陷入了回憶,聲音有些飄渺:“祭前,韃靼騎兵百余殺來……”
“吾未退,率三百人隊當先前沖陣!吾陣斬八人!是役斬首十三級,余者四散!”
這話一出口張侖不由得嘶嘶的吸著涼氣,臥槽尼瑪!
那韃靼騎兵,可不是扶桑那些山公騎狗的騎兵啊。
那當年是能夠把大明最精銳部隊,圍困在土木堡、多次襲擾邊疆的帝國大患。
十七歲能陣斬了八個,這絕對是大神級的勇武!
王越那老家伙寧海子一役以兩萬多兵力,斬韃靼四百三十七級,這都混到了一個威寧伯誥券。
自家大父三百人隊直接沖百余韃靼騎兵,還陣斬了八個、斬首十三級其余四散……
“土木堡是英宗陛下心里一根刺,所以此事被按下無表。”
卻見老周管家一邊給自家老爺搓背按摩,一邊嘆息道。
想想也是,老張十七歲率三百人對上百余韃靼騎兵,自己能陣斬了八個、再斬首十三級其余逃散。
那率領足足二十萬大軍,卻被也先五六萬人打的丟盔卸甲自己還被俘了的英宗……
豈不是顯得非常無能么?!得了這個消息,他能高興么?!
“哈哈哈……不賞便不賞,老夫已經貴為國公賞什么還不是一樣。”
虎頭國公自己倒是看得開,擺手道:“就是英宗陛下不肯讓老夫再出京師,此事頗煩。”
“所以這是老爺您在憲宗朝,多次私往去九邊的理由么?!”
老周管家唉聲嘆氣的道:“那會兒府里提心吊膽的,您可知么?”
“成化三年到九年,您跑了不下二十次九邊吶……”
聽得老周管家的話,老國公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卻聽得他嘿嘿的笑著解釋道:“嗨!當時年少持有勇力,又有老祖之事在前所以才常去……”
“大父,那您當年到底斬下了多少首級啊……”
張侖趴在按摩床上心里吐出了一口氣,頓時對于虎頭大父的這段歷史非常感興趣。
心說難怪家里能在九邊屯田,九邊上那些連文臣都說他們“驕兵悍將”怎么能容外人屯田?
難怪家里老親兵多出九邊,沒有根由把人派去九邊說不準就做了炮灰沒法回來了。
難怪數朝帝王,許大父掌京營、祭祀、賜宴……等事宜長達數十年。
卻聽得虎頭國公那沉悶的聲音頗有些無所謂的響起:“沒算,大父又不需軍功。”
“估摸著親手陣斬的,四五百級總該有。”
這話叫張侖差點兒一腦袋杵地上去了,臥槽!自家大父這是陣斬了四五百級韃靼騎兵的大牛啊!
一個人斬下的首級總數,都能趕上王越那老家伙封伯爵的軍功數量了!
難怪憲宗不許大父辭軍職,讓大父掌京營、守備京師。
自家大父這等大牛級的好手,放著不用或者放去外面才是傻子罷!
本身就是忠良之后,又有如此好的身手不放在京師保護自己安全那豈不是白癡么。
估計此事弘治皇帝也是知道的,否則他如何會讓大父繼續執掌京營、守備京師至今?!
張侖也算是明白了為何歷史上憲宗、孝宗兩任帝王,對自己大父評價頗高。
雖然后來的王世貞對自己大父的評價,卻與那兩位帝王相左。
那家伙對于自己這位大父的評價只是顯貴,卻說“生平無他藝能”。
而憲宗卻說虎頭國公“總京營而戎功練達”、“蚤精韜略”,“戎功”配之京營可理解為極大的軍功。
“練達”則是指閱歷豐富,但掌京營的老國公依照記載就沒有出過京師打仗啊!
哪兒來的大軍功閱歷豐富?!
蚤大意指跳蚤,意味著很小。這里的“蚤精韜略”,指哪怕非常微小的韜略細節都能精通到。
這玩意兒憲宗怎么肯定,都沒有出過京師作戰的大父“蚤精韜略”?!
但這一切剛才就完全得到了解釋,甚至英宗在駕崩前的天順七年十二月突然給了自家大父一道誥封。
這件事也能夠解釋的通了,若不是大父真的有本事。
英宗怎么會在駕崩前,專門給一個二十二歲的毛頭小伙子下誥封?!
那會兒大父才二十二歲,既沒有軍功又不掌握兵權這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如果說大父做了什么讓英宗覺得很牛逼的,但卻又不好宣諸于口的事情這就解釋得通了。
到了孝宗這會兒,給大父的評價是“韜略精通”。
這比之他父親的評價實際上是往下降了一層,這大概是源自于大父在成化后再沒出京作戰。
但最終張懋去世后給的謚號是“恭靖”,這個謚號可是比“文正”、“忠武”這類頂級謚號更罕見的謚號!
在講究于禮教、寓意的大明朝,給予謚號是極為謹慎的。
上一個拿到這個謚號的,是靖難名臣、一人力守北平、多次監國、明仁宗親撰祭文的姚廣孝。
姚廣孝這個謚號寓意頗深,成祖能多次讓他監國自己放心出去征伐、仁宗肯親自寫祭文。
如此信重肯定不是不愿意給他一個文臣至高的“文正”謚號,那么“恭靖”這個謚號就頗為值得玩味了。
張侖也不由得感嘆,若是大父做下這些事情那么給予這個特殊的謚號也就說的通了。
而王世貞生于嘉靖五年,大父歷史上記載去世的時間是正德十年。
也就是說大父都Say Goodbye整十一年了,小王才剛剛生出來。
等他作弇州山人四部稿·續稿去評價虎頭國公的時候,老國公那骨頭都能拿出來當棒槌使了。
一個跟虎頭國公連接觸的機會都沒有,在人家身后數十年卻去評價人家“生平無他藝能”。
其實從這點也可以看得出來,大明時文人對于武勛的蔑視和鄙夷。
他甚至都懶的了解為何跟英國公接觸的較多的兩朝帝王,會評價英國公韜略好。
就很直白的下論斷說虎頭國公“生平無他藝能”。
反而是大書特書英國公家的榮寵、豪遮、顯貴……
比如“為太師,俱加階特進,俱勛左柱國,俱再知經筵事,俱再監修國史”啦~
比如“為太師者二十五年,握兵柄者四十年……十主恩榮,宴郊祀宗廟,多遣代行”啦~
比如“富侈為東第冠,后庭數百人,皆曳羅綺”啦~
最后還要說一句“懋遵何德,而貴富壽考令終顯融至此也”。
這句話啥意思呢?就是王世貞很憤憤不平啊,你張懋有啥能耐得如此大富貴榮華恩寵?!
潛臺詞便是,憑啥我小王就沒有!
這語氣是不是一如后世那些在網絡世界里面,敲著鍵盤罵天罵地罵空氣的某些大俠?!
你何德何能,這么有錢、這么有名、地位這么高……
憑啥我沒有!
老國公畢竟是年紀大了又忙乎了一晚上,按著、按著就在按摩床上睡著了。
張侖悄然起身披上了袍子,老周管家早已經細心的給自家老爺蓋上了毯子。
并小心的和小周管家一并將老國公緩緩的推著按摩床出浴室,畢竟這里水汽太重。
換上了一身干爽的衣裳出門來,侍大將宮御前櫻子小跑過來小聲告訴自家殿下。
剛剛太子殿下帶著兩個內官匆匆來此,然后喚走了公主殿下和妙安姐姐。
說是后宮的貴人要召見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