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意思是……”
沐昆愣愣的看著小公爺,卻見漂亮的張小公爺矜持的一笑。
端起了茶碗,輕聲道:“請茶!”
沐昆不敢怠慢,趕緊跟著端起了茶碗。
兩人輕抿了一口,張小公爺這才微笑著道。
“洪武陛下時國朝初立、邊疆不穩,需有忠心重將鎮于西南、握大權方可安穩。”
張小公爺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反而是看似說起了不想干的話語。
“今非昔比,若是此番國朝撤安南、東吁之兵力,又疏通沿途驛道……”
沐昆沒有插話,他只是垂首安靜的聽著。
隨著張小公爺的陳述,他則是心里住的點頭。
粵北、黔州和桂西三地的改制已經可以看出來,國朝國體將有大變。
隨著國朝皇家掌控的軍力加強、驛道的完善,這種以王爵鎮守邊疆的情況必將改變。
收回王爵的大部分權力和兵丁,已經是勢在必行之事。
北方韃靼邊患不再,國朝自然要騰出手腳來收拾多年尾大不掉的各路王爵。
而隨著西南的平定,安南、東吁的平息。
那么首當其沖的會是誰?!自然是他沐昆的黔國公府啊!
誰叫他黔國公府首先就是非朱姓王爵,且又正好借著西南平叛徹底除掉了威脅。
同時現在大軍,還就駐扎在春城呢!
所以黔國公府若要繼續存在,最好是在陛下做出對他們的處置決定之前就先自行處置。
“自削兵權、不涉官衙,僅留上奏監察、護衛一百!”
張小公爺微微一笑,豎起手指輕聲道。
“每代黔國公世子,皆須往京師為太子伴讀!一并入讀帝國皇家軍事學院……”
沐昆聽得這話不由得激動的渾身顫抖,他可不是完全的傻子。
否則的話歷史上本被稱贊聰慧、懂禮、好詩書的他,為何后來自污貪田跋扈?!
說到底就是成長到一定程度了,沐昆知道自己不能太出色。
一個遠離京師的邊疆異性王,有數代人望、手握重兵。
你還謙謙有禮、好詩文,禮賢下士……你想干嘛?!
要造反么?!
即便是他沒有這個心思,也難保別人不會認為他有這個心思。
人不在朝中,那些個朝臣們說多了……
皇帝未必就不會有心思,而哪怕有一丁點兒這樣的心思。
對于遠在西南的黔國公府來說,都是致命的。
若是自除兵權又自削護衛,還明確要求不涉官衙政務。
一個上奏權而已,又把自己兒子送去與太子為伴讀。
這妥妥的是國朝忠臣做派啊!
便是在沐昆激動的拜謝小公爺的時候,櫻子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公子,外間有兩位老爺來訪……”
說著,把對方的名刺給遞了上來。
小公爺拿過來后看了眼,不由得笑了笑:“且帶他們進來罷!”
說完,待櫻子告退下去。
才對著沐昆道:“內閣西涯、石淙二公,已是到了。”
叫小公爺這么一說,沐昆心神領會。
沒一會兒,便見得李東陽與楊一清二人被領了進來。
“哈哈哈……二位大人,多日不見風采依舊啊!”
張小公爺笑吟吟的迎接了上去,但透過李東陽和楊一清的眼神他看出來不對了。
這倆感覺……來找事兒的?!
楊一清本欲進來后就發作質問一番的,但看到有外人在還是臉色平靜的回禮。
小公爺臉上沒有帶出絲毫的情緒,依舊是笑吟吟的將沐昆引薦給他們二人。
沐昆也是個懂事兒的,一瞅人家大概是有事兒商量。
于是見禮一番后,便自稱有事兒告退。
將沐昆送到了營外,目送著沐昆離開小公爺這才回來。
妙安小姐姐瞅著楊一清這老家伙,不由得撇了撇嘴。
哼哼哼跟我家公子置什么氣呢?!
其實走回來的小公爺也一臉莫名其妙,這倆老家伙跑來跟小爺撒什么氣啊!
“將軍,老夫且問……”
楊一清好容易忍到了小公爺回來,便是要開口詰問。
但卻被邊上的李東陽理智的拉住了,沿途上他想了想。
覺著小公爺絕對不會是自作主張,無的放矢的那種人。
“癡虎兒,老夫聽聞春城里說要將安南、東吁抄家事宜撲買?!”
小公爺一拍腦袋,原來是這事兒。
當下笑這擺手,抬手讓妙安去取來了一個盒子。
直接遞給了李東陽,后者打開一看不由得嘆氣果然如此。
卻見盒子里裝著一軸圣旨,居然用的是七彩色。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
看著這開頭、再瞅上面的祥云龍紋繡,楊李二人知道這圣旨是假不了的。
再看內容,楊一清頓時臉就紅了。
皇帝居然同意了這件事情,而且命張小公爺在他們二人到來前全權處置。
“老夫魯莽了、魯莽了!在此,老夫給玉螭虎陪不是了……”
楊一清倒是光棍的很,一見是皇帝同意的當下就起身給小公爺大禮道歉。
“石淙公快快請起,如此大禮小子不好擔待啊!”
倒是李東陽雙手將圣旨放了回去,苦笑著道。
“此事肯定不簡單,癡虎兒還是好好與老夫等說說罷!”
李東陽見狀笑吟吟的岔開話題,不欲讓楊一清太落面子。
這也是緩和一下兩人的關系,他二人聽得李東陽的話也借坡下驢。
再次落座后,妙安扁著嘴不情愿的給楊一清續茶。
李東陽則是苦笑著心道:這臭小子,總是不知道哪兒來的那些古怪想法。
有了這圣旨,李東陽其實也猜想出來這事兒的緣由了。
必然是隨著第一道圣旨沒多久,小公爺就發出去的密奏。
此時他所發的密奏,必然是八百里加急送回去的。
估計到的時候他們還沒出發,但陛下下旨的時候李東陽他們已經離開了。
他們行軍的速度,必然比不上八百里加急送來的圣旨啊!
于是,這個時間差的存在讓他們不知道這道圣旨。
“其實,此事也簡單的很……”
給這倆老家伙笑吟吟的解釋了一番,頓時楊一清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此番撲買的有好幾項,其一便是抄家的撲買。
因為只能是根據俘虜的口供,去估算被抄家的會有多少資財。
而現在大軍若是要開拔,那必然是需要軍資的。
軍資怎么來?!安南和東吁,可不像是大明的領土那樣可以有很多長期的加成。
所以這必然是需要拿出些許好處來,讓各家貨殖總會掏出銀子來支持國防軍征伐的。
“撲買者有數項,一則為查沒的東吁、安南勛貴田畝。”
人是必須給抓完的,不然這些人在搞三搞四大明對安南、東吁的掌控力長久不了。
“國朝如今官員奇缺,也不好派人前往管束……”
于是,不如交予這些貨殖會來打理。
重新將田畝按照安南、東吁各地百姓丁口,給他們分田!
小公爺心里嘿嘿的笑著,勞資這是要在安南、東吁打土豪、分田地啊!
“地租則按大明三十稅一收,安南、東吁……他們就不必收了!”
楊一清聽得這話不由得心頭一顫,可想而知那些安南、東吁的百姓會站在誰那邊了。
安南和東吁的稅負他亦是略知一二的,至少是十二稅一。
再算上各家勛貴、頭人的租子,幾乎要到八稅一的程度。
好在安南、東吁兩地一年可種三季,否則的話那是真要吃不起飯了。
即便是如此,當地的百姓稅負依舊是很沉重。
若是大明的貨殖會掌握了這些地,再輔以三十稅一的話……
百姓們又不傻,自然是要團結在減稅老爺們的身邊啊!
啥安南王、東吁王的,那特么跟爺有一粒米的關系么?!
“只是這土地得查抄后,才可知數量、再行撲買。”
小公爺頓了頓,豎起手指頭道:“于是,籌措軍資下則生出第二則撲買!”
“就是撲買抄家!”
隨著小公爺娓娓道來,楊一清不由得一身惡寒。
吾且之!
這玉螭虎的腦子到底是怎么長的,老夫也算是在邊疆行走過的人啊!
怎么就沒想到過這個法子!
被俘虜辨別出來的安南、東吁勛貴頭人可不少,軍卒中也有不少人知道他們家中情況。
即便是不完全,也能夠估算出個大概。
除了田畝必然還有各式資財,比如金子、銀錠、珍珠、珊瑚……等等。
但能查抄出來多少,誰都不敢打包票。
于是汪直他們將口供匯總出來后,按照整理的資財多寡、地位高低分門別類。
再由張小公爺掛出來,給諸貨殖會、商賈們撲買。
價高者可得“抄家券”,標明編號、誰家。
只要打到了地方,在國防軍的保護下他們持“抄家券”進行抄家。
能抄出來啥東西,全憑運氣。
抄空了那只能認倒霉,抄出來的東西多了也歸他們自己。
但按照安南、東吁的軍卒們交代來看,抄空的幾率很小。
能抄到多少東西,卻全憑運氣是真的。
“呃……這……”
李東陽也有些傻眼了,這玩意兒國朝從來沒有過啊!
陛下這也太亂來了罷?!居然就把這所謂的“抄家券”讓小公爺來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