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兵部大堂。
洪承疇單獨召見了吳三桂,一見面就聲色俱厲,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斥:“長伯,你好膽啊!膽敢在大戰時消極避戰,擁兵自重!你想造反嗎?”
吳三桂自恃有重兵在手,也不懼懲罰,臉上卻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洪公誤會了,大清對末將有再造之恩,末將哪敢有不臣之心啊!”
洪承疇冷冷看著他表演,淡淡道:“這里沒有外人,你就別裝了,就你那點小心思,本王能不知?”
“是,是,洪公說的是,三桂不敢。”
吳三桂站在一旁連連陪笑,對于這個在大明就是自己的老上司,如今在大清又是自己的上司,他也很郁悶,也不知前世造了什么孽,這么有緣。
洪承疇的能力太強了,到哪都混的開,吳三桂從心底害怕這個洪老九會因當初吳祖兩家不救沈陽之事,打擊報復自己。
洪承疇將諭旨遞給他道:“這是皇上對你的懲罰。”
接過諭旨,吳三桂臉色一變,一股怒氣漸漸竄起,手中諭旨的一角被捏出一片褶皺。
洪承疇瞧了他一眼,哼聲道:“你當這還是大明,還是遼東嗎?三萬人馬就能擁兵自重?這次要不是本王從中極為替你斡旋,只怕你現在已身穿嶄新囚衣,亦或是身首異處了!”
在吳三桂懷疑的神色中,洪承疇又道:“你不過三萬人馬,如何能與大清八旗相抗衡,在他們眼中,你有用尚且可留,若是無用,你的存在就是威脅!”
吳三桂只想保存實力,卻沒想的那么深,此時得洪承疇提點,他連忙跪伏在地,對著洪承疇連連扣頭:“多謝洪公救命之恩,三桂沒齒難忘!”
洪承疇將他扶起,嘆了一口氣道:“你我都是漢臣,又同為貳臣,說句誅心之話,咱們四周都是敵人,理應攜手互助。”
吳三桂順勢從地上爬了起來,恭恭敬敬的站在一邊,道:“不知洪公有何見教?”
洪承疇對他的態度很滿意,道:“當初你把我賣掉的事,本王就不追究了,若以后我有難,希望你也能幫我一把。”
吳三桂也不是小孩子,自然不會被洪承疇滿嘴炮一席話忽悠住,他考慮的還是自身的利益,多個朋友多條路,有個朋友總比沒朋友好。
他表面上的態度依然十分恭敬,拍著胸脯保證:“一定,一定!以洪公的能力,到哪不是位居高官,穩如泰山的。”
洪承疇如對待小輩般,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長伯,你駐守釜山,定要好好報效朝廷啊!”
吳三桂忙道:“末將謹記定南王教誨,決不敢再有他意。”
洪承疇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其實他也知道,吳三桂不會因為自己這幾句威嚇而服軟,只要這小子沒了往日的兵力,自然不敢輕易和自己翻臉。
吳三桂離開后,洪承疇細細盤算著下面的計劃,想起昨日與多爾袞的談話,他忽然心中一驚,額頭隱隱有冷汗冒出。
“昨日是我大意了!”
當時明知多爾袞大概率的選擇阿濟格,他問話之時,自己卻含糊著不選,這豈不是已經變相的站隊了嗎?
“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洪承疇懊悔一聲,多爾袞能自幼參與議政,更是在皇太極的陰影下長大,他能翻盤足見他的政治手段之強。
這些日子多爾袞一直像個傻缺一樣遇事就詢問自己,難道是他在扮豬吃虎,有所圖謀?
想到這里,洪承疇心中無形產生一股壓力,覺得必須提早采取行動,不能再讓那家伙多喘幾口氣了
夜深人靜,寥寥晨星,慈慶殿內亮著瑩瑩燈火。
內屋中,皇太極的原配老婆哲哲坐在床榻上,秀美的姿容略顯滄桑,眼中還有些一絲憂慮。
她的身側坐著一名嬌俏嫵媚的宮裝少婦,大侄女莊妃布木布泰。
姑侄二人共嫁一夫,又共嫁小叔子,這種社會經歷,一般人難以企及。
屋中只有這姑侄倆,沒有一名太監宮女在身邊站崗伺候。
哲哲憂心道:“玉兒,皇上真的不打算立福臨為儲君?”
自從嫁給皇太極后,哲哲半輩子也沒生個帶把的,只給皇太極生了三個閨女,全都通過政治聯姻送給蒙古人了。
皇太極死后,她被喪心病狂的多爾袞霸占,被玩弄了幾次后就不了了之了,是個從天堂跌落地獄的苦命女人。(編的,歷史上多爾袞沒要她)
她把未來全部寄托在莊妃所生的福臨身上,希望這孩子能上位,將自己解救出苦海。
畢竟這孩子身上有著一半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的血脈,嚴格來說可以叫自己一聲姑姥姥
布木布泰道:“姑姑,我敢保證,多爾袞一定不會立福臨的,他要立的話早就立了。”
從那日的試探中,布木布泰已經看出多爾袞無意傳位福臨,不僅如此,她嚴重懷疑多爾袞已經起了殺心。
福臨七歲,多尼才九歲,他們都是孩子,被養在后宮,將來多尼要是繼位,一些事情難免會依賴后宮幾個女人,而后宮的女人除了自己基本都是智障
哲哲打斷了他的思緒,面色發白的問道:“你說多爾袞升天后,要是由阿濟格繼位,那我們倆該怎么辦啊?”
原本自己死了老公被小叔子霸占,現在小叔子兼新老公又要掛了,按照女真的習俗,自己還得伺候他兄弟阿濟格?這多難為情啊!
多爾袞好歹沒兒子,就一個格格,也能勉強伺候,保護兒子福臨。
阿濟格呢?光兒子就十二個!他要是上位福臨還不被欺負死?
萬一阿濟格死了,他的兒子中也有人鬼迷心竅看上自己怎么辦
想到這里,布木布泰一陣驚悚,哲哲就更不用說了,想都不敢想!
“絕不能讓阿濟格繼位!”布木布泰一臉堅定的說道。
哲哲臉色面露驚慌,道:“阿濟格是他親兄弟,這些年來立下不少戰功,現在封了和碩親王,又出征東瀛了,只怕攢足了實力就要接手上位了!我們如何能阻止?”
最怕的就是這么多年的布置白費了,做了旁人嫁衣。
布木布泰思考片刻,微微一笑道:“姑姑想得太多了,阿濟格自有別人對付,鄭親王他們可不是吃素的!”
哲哲細細一想,豁然開朗,濟爾哈朗的親爹是努爾哈赤的弟弟舒爾哈齊,他是沒資格繼位的,他如果想保住地位,只能扶持一個太祖的子孫上位。
但他能扶持誰呢?阿濟格?
絕不會的,阿濟格與濟爾哈朗一向不睦,打生打死的那種。
多尼?更不可能!
哲哲曾聽前夫皇太極偶爾抱怨過豫親王多鐸,在數年前,八旗入關南下,定州之戰,濟爾哈朗被明國天武軍完虐,多鐸當時便揚言要殺了濟爾哈朗以振軍心。
濟爾哈朗并非豁達之人,怎么可能會支持仇人多鐸的兒子?
布木布泰道:“濟爾哈朗曾是先帝的心腹,與你我一樣,迫于無奈才投了多爾袞,他如果支持的話,必然支持先帝遺脈福臨!”
她頓了一頓,才又壓低了聲音道:“還有定南王,今日下午他派人暗中聯絡我,說要”
哲哲的臉色變了變,半晌終于點了點頭,道:“那我們該怎么做?”
布木布泰幽幽嘆了一口氣,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幾年我們不知在福臨身上花費了多少功夫,絕不能功敗垂成了,此事不能再拖了,明知需要冒險,也必須要試一試了!”
哲哲顯得非常緊張,還是堅定的點了點頭:“你的意思是”
布木布泰道:“八旗蒙古固山額真阿山曾是先帝心腹,他的大福晉與您交好,姑姑可以嘗試與他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