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霞山鳳翔峰,上萬天武軍將集會的士子團團圍住,李少游撥開人群走了進來。
錢謙益見又是這廝,頓時喝道:“姓李的,你帶兵前來,所謂何事?”
李少游道:“本將軍聽人舉報,這里有人聚眾謀反!”
張溥喝道:“胡說八道!我等江南士子以文會友,抒發報國豪情,追求改革政治,如何是聚眾謀反?”
謝三賓也是站出來喝道:“對!我們匡扶正義,為民請命,你們這群武人來干什么?還不速速離去!”
“這姓李的就是在江南貢院前殺我江南士子的劊子手!”
“滾下山!”
“滾下山去!”
上萬士子洶洶叫嚷,眾人蜂擁而前,浩浩蕩蕩向李少游等天武軍推攘而去。
李少游被整的一愣一愣的,暗道這幫讀書人的膽子挺大的呀,很好!
他沒有下令開殺,而是按照皇太子的安排先示弱認慫,慌忙帶著人退了出來,不過并沒有走遠,就在那看著這些讀書人。
士子們見這殺人魔人認慫了,心中大快,卻也不敢逼的太急,沒有堅持將天武軍驅逐下山,任憑他們守在一邊。
謝三賓等人十分的得意,經過自己三言兩語就將天下最能打的天武軍擊退了,想到太子的親軍被自己欺負,士子們有種意氣風發的爽快感。
錢謙益也是滿意的點點頭,他繼續演講道:“夫威福,陛下之威福也,太子巡視江南,有力障天,威能殺士,便有那丁丑鳳陽之變,庚辰山西之變,午門太廟之變。”
瞥了一眼遠處的李少游,錢謙益提高了嗓門,繼續道:“舉此數端,皇太子動輒殘殺成千上萬之生靈,猖狂無忌,罄竹莫窮,而人臣之不軌無過是矣,如今在我江南之地倒行逆施,若不早日驅逐,恐氣焰日盛,計畫漸成,其為國患必矣!”
在錢謙益說完后,眾多士子不顧周圍的天武軍甲士面色憤怒,連連拍手叫好。
張溥更是撫掌稱快,哈哈一笑道:“錢翁不愧是江左三大家其一,語間風神搖曳,正氣浩然,痛快!痛快啊!”
一股昂揚的殺氣彌漫開來,李少游已然暴怒,他雖不會作詩,但也出生武將世家,受過幾年教育,能聽懂這些文縐縐的話。
“膽敢妄圖驅逐皇太子,一眾不知死活之輩!”李少游冷笑一聲,猛然喝道:“全部驅逐!”
正在此時,一名天武軍傳令兵手抓兩只信鴿而來,這正是朱慈烺從南京紫禁城中傳出的收網令。
李少游打開一看,頓時大喜,道:“終于可以放手大殺了!”
見天武軍突然發難,錢謙益臉色鐵青,沒想到這姓李如此大膽,他高呼道:“諸位,我等上去與天武軍論理,看他們敢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拿殺我等士人!”
謝三賓懷抱孔圣牌位率眾而來,大聲質問李少游道:“匹夫.....”
李少游猛的一腳踹過去,只聽啪的一聲,謝三賓連帶著孔圣牌位滾出去好幾米。
張溥等人圍了過來,頓時大怒道:“大膽武夫,膽敢沖撞孔圣!大家打死他!”
“打死他!”
士子們被激怒了,紛紛沖上來,不斷踢打前排天武軍甲士,有人甚至從地上抄起一塊石頭想要扣在李少游的頭上。
李少游冷哼一聲,猛的拔出佩劍,刺穿了那名手舉石頭的士子。
“天武軍殺人了!”
人群一片混亂,錢謙益、張溥等人都呆住了,還有從地上爬起來的謝三賓等人,同樣驚得面無人色:“狗官兵真敢動手殺人?”
李少游斜指佩劍,喝道:“此處聚眾謀反,侮辱太子,辱打將士,全體上刺刀,殺!”
“咔!咔!咔......”
“喝!”
上萬天武軍全副甲胄,個個身披棉鐵盔甲,頭戴鐵盔,他們持槍持銃,全體安裝刺刀,齊聲一喝,整齊踏步上前,肅殺氣勢立時震得周邊一片片失去聲音。
在這支軍隊面前,錢謙益等人忽然覺得這次金陵大會上,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多么可笑。
面對一些強壯著膽氣迎上來的士子,李少游二話不說,提劍沖上去就砍,立時天武軍如狼似虎的跟著撲了上去。
“噗!噗!噗......”
刺刀齊刺,血霧亂濺,前排的一個個士子被天武軍刺的軟倒在地,他們倒地后劇痛傳遍全身,看著自己身上血肉迷糊噴著血柱的大洞,一個個凄厲地喊叫起來,在地上來回翻滾。
謝三賓見李少游沖他而來,頓時大叫著:“不……不……”
他府上幾個家丁,還有周圍一些士子下意識的擋在他面前。
“噗!噗!噗!”
李少游冷著臉,一劍一個,一路砍殺,最后猛的踏前幾步,左手將謝三賓整個人提了起來,右手長劍從他脖子上一劃,將他整個腦袋割了下來。
“啊!”
見殺人魔頭手提謝先生的腦袋,周圍的士子們發出一片驚叫,立時炸了鍋,一大群人立即四散著往山下奔逃。
錢謙益下意識的想要逃跑,卻迎面吃了一記天武軍甲士重重的槍托,立刻臉上開花,血跡一團。
李少游走了過去,將他提在手中,冷著臉對周圍大軍喝道:“全部殺光!”
在嚴厲的喝令聲中,亂成一鍋粥的士子們再次炸了鍋,先前萬眾一心的士氣早己蕩然無存,如此生死存亡之際,他們也顧不上什么氣節了,一個個撒腿就跑。
但是殺得眼紅的天武軍士兵們卻不愿意放過他們,把他們當作了不共戴天的敵人,開始朝逃跑的士子們開火。
“啪!啪!啪!”
一陣零星的槍聲響起,騰起的硝煙中,一團跑得慢的讀書人被天武軍開槍打翻在地,慘叫著倒在了隊伍的后排。
看到天武軍大開殺戒,上萬士子們又驚又怕,他們丟下了血流不止的受傷同伴,驚恐著用盡全力往山下跑,想要逃到長江上渡船逃命,不少人鞋子都跑掉了,撒腿在山道上狂奔。
原本山道不利于奔跑,但這些秀才們此時卻跑得飛快,讓久經訓練的天武軍將士們一臉凝重,感覺遇到了強敵。
瘋狂奔逃之際,士子們心中還不忘自問了一句:“我們是讀書人,天武軍為何敢對我們開槍???”
大明以文人治國,可以說是天子與讀書人共治天下,考上了秀才就擁有遠高于平民的政治地位,可佩劍,見了縣官可不跪等種種特權,舉人更是統治階級的一份子。
今日有資格參加金陵大會的,無一不是有點地位的人,起碼是秀才,還有部分是舉人,即便犯法也要先革除功名。
如果當官的敢對有功名的人動刑,那動的就不是秀才舉人,而是打在規矩上,然而眼下成千上萬有功名的讀書人卻被一群官兵跟在后面追殺,這天下還有王法嗎?
復社創始人張溥在拼命逃命,他也在思考這個問題,皇太子敢公然屠殺讀書人,就是對大明整個文官制度開戰,他怎么敢的!
張溥收回思緒,終于氣喘吁吁的跑棲霞山,來到了長江邊,他的腳程并不快,此時已經有大量士子奔逃至此,想要渡船跑路。
然而更多的天武軍甲士已經追了上來,有幾隊人馬已經堵住了去江邊的道路。
張溥一驚,腳下不穩,摔了個狗吃屎,他一個激靈爬起,卻見一隊士兵挺槍壓了過來。
張溥迅速爬起來大聲說道:“我是禮部員外郎,有五品官身,你們不能殺我!”
天武軍的軍士們沒有搭理他,依舊踩著整齊的步伐沖了過來,中間還斃掉了周圍幾個逃跑的士子,他們踩著那些士子的尸體繼續前進。
一名天武軍營總哪里管他是什么五品官身,直接抬起鐵靴一腳踹在他的臉上,并道:“捆了!”
張溥捂著流血的臉面,躺在地上痛得尖聲大叫起來,幾名強壯的天武軍撲倒地上,將他雙手扭起,勞勞捆住。
錢謙益和張溥是皇太子點名要活捉的,準備過幾日在神烈山孝陵前祭祖時用的,可不能隨便打殺了。
棲霞山鳳翔峰上不久前還聚集著上萬士子,如今除了一地的尸體,再也沒幾個活著的讀書人,大多士子已經逃在山下往北面的長江邊跑。
事實證明,手無寸鐵的讀書人面對正規軍的屠殺,毫無還手之力,連還嘴之力都沒有。
棲霞山下的長江邊,尸體遍野,很多尸體的創口上還在不斷往外飆血,滾燙的鮮血流入江中,染紅了岸邊的長江水。
天武軍踩著深紅的血跡,像是踩著沙包一樣越過這些尸體,繼續向逃向江邊準備坐船的士子們追殺而去。
剛剛上船的士子們發現自己不會駕船,又見天武軍追殺而來,立刻再度不安了起來,他們對視了一眼,眼神里都有著快要發瘋的恐慌。
一個坐在船上的中年秀才站了起來,沖著壓過來的天武軍士兵喊道:“我是舉人!”
“舉你媽個頭!”
一名天武軍百總大罵了一句,當即掏出手銃開槍將其擊斃。
數千名天武軍殺氣騰騰,繼續列隊前行,邊走邊端起槍瞄準了江邊奔逃的士子們。
見這幫武人大開殺戒,士子們臉色煞白,有的人雙腿一軟,竟然當場癱倒在地。
“我們是生員......”
“開火!”
一陣爆豆般的槍聲響起,象征著死亡的子藥從槍管中冒出,飛向大明高貴的讀書人身上。
“噗!噗!噗......”
完全是無差別的殺戮,一輪射擊下去,立時有數百名頭戴方巾的讀書人栽入江中,血液奔涌而出,浸入江水中。
一名年輕的生員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胸口不斷流血的創傷,只覺得渾身的力氣快速被抽干,他呻吟著抽搐,流出來的血染紅了船身,最后無力的倒在另一名生員身上。
他在臨死前的最后意識里,最多的是不敢置信,同時有著深深的悔意。
長江邊,槍聲連綿不斷,濃厚的血腥味在陽光下彌漫,地上尸體上的血跡在寒風下迅速凝固,沒被打死的傷者凄聲呻吟,很多人趴在地上忍不住嘔吐起來。
一些有功名的秀才老爺們更是跪倒在地上,全身哆嗦這放聲嚎哭,有如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