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傍晚的夕陽最后的余暉下,一輛車乘駕馭著奔馬很快駛到了公子子楚的府邸的門口。
呂不韋來得很快,一身黑衣,面色肅穆的他一走入公子府邸之內便被家仆迎了過去。
進入側室內室之中,呂不韋才見到了子楚,他一拜道:“見過公子。”
“不韋不必多禮。”
子楚連忙扶起呂不韋,然后立刻屏退左右,令眾人遠離屋墻三尺之距。
其間,呂不韋目光掃過室內眾人,此時室內只有趙政、蒙氏兄弟與子楚。
見狀,呂不韋低聲問道:
“敢問公子,可是春秋先生之事?”
此時咸陽城之中,所謂大事,不過兩件。
一為趙國破燕之事,二為春秋先生建造太陰學宮之事。
此時,既然王孫在場,必然是與那位春秋先生有關之事。
子楚點點頭道:“確實如此!”
“春秋先生欲與吾交易。”
“交易?”
呂不韋皺了皺眉,問道:
“以何易何?”
子楚答道:
“以太陰學宮三座席位,換三物。”
“何等三物?”
呂不韋驚了驚。
昔日咸陽城西講道之后,世人皆知這位仙人胸中有經天緯地之才,腹內有天下奇偉之識。
甚至這位春秋先生甚至還可能掌握超脫生死的奧秘。
他的學宮之席,這是無上之寶,不知道多少人趨之若鶩。
呂不韋實在不知道眼前的公子子楚有什么是那位仙人所求的,竟然可換得三席。
聞言,子楚壓低了聲音,附耳道:
“一為昔日大秦武安君白起之隨身之物,二為昔年商君隨身之物,三為九位行刑死囚隨身之物。”
“僅僅以此?何以皆為亡者之物?”
呂不韋雙目之中思忖之色越發深重。
子楚搖搖頭道:
“吾幼子道:先生有意招魂,與武安君與商君坐論大道。”
“與武安君與商君坐論大道?起死回生?”
呂不韋整個人一怔。
死人可以復活嗎?
他從未想過。
這是何等逆天之事,簡直是顛倒天地陰陽之序。
世間真的有人能夠做成這般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嗎?
或者說那位真的可做到嗎?
呂不韋的心已經徹底亂了。
這時,公子子楚低聲道:
“所知者甚寡,唯猜疑耳。”
呂不韋雙目微微瞇起,深深吸了口氣,然后吐出。
一代天下奇商,瞬間收斂了自己的被震動的心,緩緩道:
“此事當由王上斷絕,商君者,終逆臣也;武安者,或禍患也,唯有王上可以斷決此事。”
商君當年可是有著謀反的痕跡,最終被誅殺,武安君更是被賜死的。
兩者無論如何復活對于秦國而言,未必是好事。
頓了頓,呂不韋看了看趙政又道:
“然春秋先生者,王孫之師也,師門必不禍于弟子門徒也,二君復生,王孫或可享此之運,塞翁失馬,焉知禍福,公子需三思,亦請王上三思。”
呂不韋話說兩面,兩面點出。
但是最終的決策還是要有公子子楚與王上抉擇。
“如此嗎?”
子楚手指劃動著酒尊。
他當年是與呂不韋豪賭過的人,自然知道人生之賭局,若贏,則一本萬利;若輸,則生死由命。
可昔日其不過落魄質子,現在其已是一國儲君。
盡管見過了其父王與族老的豪賭,但是他仍舊心中有些許動搖。
可是余光掃過自己的兒子的時候,他卻又愣了愣。
罷了!
不過些許賭局而已。
以那位春秋先生對于幼子的重視,他自然還是贏面很大的。
“吾請見于父王。”
……………
房間之內的燈火已然點了起來,搖曳的火光動蕩著,將眾人的臉龐之上印出來了同樣搖曳的陰影。
“坐!”
秦王的聲音緩緩響起。
子楚一拜道:
“父王,兒臣有事呈!”
秦王隨手擺了擺手道:
“說!”
“不日汝便是秦國之王,有何不可說。”
秦王自那日從咸陽城出來后,便像是想通了一般。
此后,他所作之事皆是為了自己的兒子子楚即位準備的。
當一個君王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時,什么爭名奪利都是虛的了。
只有一個合格的繼承人才是最重要的。
子楚一拜道:
“請父王屏退左右!”
“哦?以此觀之,此事慎重。”
秦王笑了笑,然后揮揮手。
宮殿之中,眾人瞬間退去。
見到眾人退去后,子楚才緩緩講述起來春秋先生與其的交易。
說完,之后子楚再次詳細的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話音逐漸收斂,一時間,整個宮殿之中的氣氛有一些沉寂。
“起死回生?”
“此趣也,王孫學此,日后寡人或可回陽世,再見華陽與汝。”
秦王顯得似乎毫不在意,甚至還打趣道。
子楚有點摸不清自己父王的意圖,他一拜道:
“請父王教吾,吾應如何?”
秦王看著跪倒在宮殿之中的子楚,秦王緩緩開口道:“此事便由汝決之,汝之言也,亦是秦王之言也。”
說完這句話后,秦王淡淡的笑了笑,道:
“寡人乏矣,退下吧。”
頓了頓后,秦王又道:
“汝需記,自今日起,汝當擔起秦國之責,寡人之位,終須汝來當之,凡非大事,汝當自有斷絕,若有人有異,便可言乃寡人與汝之權。”
秦王這是在放權,在他還有時間的時候,就位子楚鋪墊走上秦王的道路。
子楚一時間有些受寵而驚,他開口道:
“父王,此……”
高座之上,秦王一瞬間似乎從一位父親變回了一位君王。
“寡人說,退下!”
“諾!”
子楚一拜道,然后緩緩退去。
在子楚退去后,秦王才緩緩的抬起頭。
“春秋先生啊,春秋先生,汝何等人也,寡人已然認命,何苦再給寡人希望,知,不如不知也。”
秦王的聲音回蕩在空蕩的宮殿之中。
這對他來說何嘗不又是一次考驗,可惜他不愿以秦國之運再賭第二次了。
一個人可以貪生怕死,但是一個君主再如何貪生怕死都要有限制。
不然國之將亡,不過剎那。
他終究是不能辜負歷代秦王的期望,這是他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