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赤行孤峰聳峙,負手而立。
他那一雙深藍湖水般的深邃眼睛,精芒閃動,凌厲無匹,他盯著寧缺雙眼,目光形如實質。
寧缺即時感到有一股千斤重的無形力量,要從他眼中透入,一下又一下的,重重敲在他的心靈深處。
“想以眼神殺死我嗎?這技能我也會!”
寧缺莫名一笑,旋即目光一凝,對蒙赤行使出了圣心四劫之一的驚目劫。
從寧缺眼中滲透進來的無形力量,轉瞬被驚目劫的力量擊潰。
同時,驚目劫那陰寒的精神異力反過來沿著寧缺的視線,從蒙赤行的雙眼鉆了進去。
“噗!”
蒙赤行那雄偉的身軀一振,一縷血絲從他嘴角溢出,并且血絲之中隱隱有結冰跡象。
“咦?”
他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之色,才他施以精神轉化的力量,令對手心靈深受重壓,在其腦海內種下必敗的種子。
但對方卻同樣催發一股精神異力,不但擊潰他的精神異力,使他徒勞無功,而且還反過來擊傷了他。
蒙赤行不懼反喜,這樣的敵手豈是易求。
他輔助蒙古建立帝國,一生遇敵無數,卻始終難覓抗手。
他屹立巔峰太久了,整個蒙古帝國,除了八思巴之外,已經沒有什么人能與他一起探尋武道極境。
然而,八思巴修煉的是精神之道,與他的武道又有很大不同。
因此,他平素想要找一個對手印證武道都做不到。
這就是所謂的高處不勝寒。
蒙赤行自覺到了他這種境界,只靠自己苦修,已經難以再進一步了。
他需要對手來印證自己的武道,借助對手來發現自己的不足之處,又或者通過與對手的激戰,在勢均力敵的戰斗之中窺視到更高境界。
正是如此,這一刻他雖然被寧缺通過驚目劫的力量所傷,但他不但不沮喪,反而發自內心的欣喜。
驚喜總在不知不覺間到來,他等待已久的對手,終于出現在他面前了。
“閣下何名何姓?蒙某未曾想到天下間,還有閣下這樣的高手,實在是快哉,快哉!”
蒙赤行說罷,仰天大笑。
“陰葵派,厲工!”
寧缺沒想過掩飾身份,也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
“原來是厲門主大駕光臨!怪不得有如此實力。蒙某早聽說厲兄乃是中原魔道第一人,蒙某早有心向厲兄討教一番……只是這些年聽說厲兄一直在閉死關,江湖上久不見厲兄蹤跡,這才作罷。
如今厲兄親自上門,實乃一大快事。”
蒙赤行目光灼灼盯著寧缺,眼中欣然之色漸濃。
他繼承了大唐時期一部分魔門道統,自然也知道魔門之中大名鼎鼎的陰葵派。
當世之中,大唐時期的魔門傳承,只怕大部分都落在他蒙赤行與陰葵派之上了。
寧缺是陰葵派的門主,那么所學的魔功,當不在他蒙赤行之下。
而且,以寧缺剛才展現出來的力量,可見寧缺的境界實力都不在他之下。
同為魔門中人,功力相仿,但武功卻迥異,這樣的對手再完美不過了。
只有這樣的對手,才能激發他的最大潛力,進而一窺極境之道。
蒙赤行已經沒什么興趣詢問寧缺來這里的目的了,他現在只想一戰,也唯求一戰!
“厲兄,今日你我相遇,若不放手一戰,印證武道,那就太過可惜了!”
蒙赤行大笑著,不待寧缺答話,就驟然身體一動,整個人憑空消失在寧缺視線中。
寧缺的雙眼發現不了蒙赤行,甚至就連他的元神之力,都難以發現蒙赤行的存在。
這一刻,蒙赤行似乎形神俱滅,消失在這天地之間。
寧缺目光微凝,催動體內魔種,散發出一道道神秘的波動,交織成一張籠罩整個皇宮的波動之網。
整個皇宮之中,都在寧缺的波動之網監察之下,連蟲蟻觸地的聲音都成網內的魚兒,沒有一點漏出去。
這一次,寧缺發現了蒙赤行的存在。
蒙赤行正以他的身體為中心,繞著他高速轉動,只是速度太快了,所以看不見。
并且蒙赤行還通過某種秘法收斂身上所有的氣息與力量,沒有帶起一絲氣流與聲音,如同傳行虛空的鬼魅。
天地忽明忽暗。
寢宮之前,不見一人,似乎只剩下寧缺一人獨存。
這一刻,寧缺周圍的宮殿似乎全部消失,天地間只有他一人,在孤獨的等待。
似龍吟虎嘯的異聲,騫地從四周傳來,初時細不可聞,仿似遙不可及,霎時間已響徹整個空間,震人耳鼓,響徹整個皇宮,驚動整個大都。
一時天地間只有這尖銳刺耳的異聲。
寧缺周圍十丈內的氣流,急速旋轉,一股股有如利刃的氣鋒,在這范圍內急速激撞。
他若如置身風暴的中心,他不動猶可,一動所有的壓力都會集中在他的身上,把他卷進急流的氣旋內。
氣旋愈轉愈急。
忽然一股無堅不摧的強大真氣,從右側蓋天覆地,以驚人的高速急撞過來。
蒙赤行驟然從寧缺右方撲至,如蓄勢已久的猛獸,他的拳頭如璀璨的大星劃破黑暗的長夜,無邊無際的龐然巨力,如山洪爆發。
大片虛空赫然如棉布一樣凹陷。
如此恐怖的攻擊,任何半步破碎級高手看到了,都會駭然失色。
當然,這不包括寧缺。
他最喜歡硬碰硬了。
比硬……他寧缺還沒怕過誰!
“血龍手!”
寧缺低喝一聲,當即使出已達破碎級大圓滿境界的血龍手,一雙長袖掩蓋的手,在剎那間化作兩條兇猛無匹、霸道絕倫的血眼邪龍。
龍吟之聲響徹云霄,浩蕩血光讓整個大都變成一片血紅色。
“砰!”
蒙赤行前沖的身體,驀然如流星般倒射而回,撞穿了一面又一面圍墻,在七面圍墻之上留下了七個人形大洞,直至飛出了宮殿,跌落在大都的長街之上。
寧缺與蒙赤行交手的動靜何其大?
早就驚動了整個大都了。
無數蒙古高手與蒙古士兵都向蒙皇忽必烈的寢宮包圍了過來。
長街上也變得燈火通明,一隊又一隊蒙古士兵在緊急巡邏。
皇宮附近的房舍中,也有無數武者與百姓在眺望皇宮中的戰況。
此刻,蒙赤行接連撞破七面墻,跌落長街,立即有無數道視線聚焦了過來。
“嘶……這怎么可能,竟然是蒙赤行!”
看到長街上灰頭灰面的人是蒙赤行時,所有蒙古人都傻了。
對他們來說,蒙赤行并不是一個人,而是神!
這么多年來,蒙赤行擊殺對手無數,至今未逢一敗……現在怎么會變得如此狼狽,又有什么人能讓他們心中視為神的蒙赤行如此狼狽?
神是不能敗的……神一敗,就不再是神了!
這一刻,無數蒙古人都有種信仰崩塌的恐懼感。
“究竟是誰,竟然能讓蒙赤行陷于如此境地。”
蒙古三大高手之一,蒙皇忽必烈之弟——思漢飛,看著蒙赤行嘴角處的血跡,臉上滿是駭然之色。
他身邊的卓和、顏烈射、赤扎力、博爾忽等蒙古高手,還有他招攬的程栽哀、崔山鏡等漢人高手,也全都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在他們心中,如神魔般深不可測與恐怖的蒙赤行,竟然也會如此狼狽!
若非親眼目睹,就算打死他們都不相信。
“噠!噠!噠……”
黑夜中,傳來一陣從容不迫的腳步聲,只見一個白袍青年,一步一步的穿過蒙赤行撞出的七個人形大洞,從皇宮之中走了出來,佇立在蒙赤行面前。
無數道目光,頓時落在了白袍青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