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勇猛善戰的米諾陶斯在路上一個個倒下,并不比待宰的豬玀更有尊嚴,對于所有人來說仿佛像是一場虛無的夢,讓他們至今都難以相信。
雖然雙方本是敵對立場,但那種眼睜睜目視生命如草芥般消失帶來的震撼,還是讓所有人都感覺喉嚨無可抑制的一陣陣發干。
“咳咳。”領主大人清了清嗓子,現場立刻安靜得落針可聞,等著他揭開謎底。
“赫特你先去把那個薩滿給我逮回來。”結果他一開口就帶跑了話題。
赫特打起唿哨領著幾個族人奔馳而去。
“李察,快別賣關子了。”安妮早就聽過他的打算,但此時此刻塵埃落定后,突然特別想再聽一次。
“其實說穿了一錢不值,只是你們不敢想罷了。”領主大人也沒打算藏私。
“越是體型龐大的生命心臟負擔就會越沉重,這是萬物運行的規律。米諾陶斯雖然善戰,但終究只是凡物逃不出限制,他們的心臟撐起一具如此龐大的身軀已經很辛苦了。”在不明真相的人看來,李察現在侃侃而談的架勢完全是魔法大師氣派。
要是他真懂點魔法就更好了。
真傳一句話,有些反應比較快腦子又靈活的人的人,比如羅比,聽完這一句已經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半狂化、狂化奇術、嗜血奇術,效果雖然是都很不錯。但這也會進一步加重他們心血管的負擔,再加上石膚術相當于增加負重……”
“所以這么多種負擔疊加在一起,突破了米諾陶斯所能承受的極限,從而引發致命的急性內臟病?”羅比接著說道。
李察對他豎了豎大拇指:“小伙子挺機靈!”
“說起來,擊敗米諾陶斯的正是他們自己最引以為豪的強壯身軀。”
“頭兒,那萬一突破不了可咋整啊。”岡瑟腦袋難得靈光一回。
這一問算是捧到癢處,領主大人趕緊抓住機會盡情展示自己的聰明才智,“諸位有沒有注意到加持完狂化奇術之后,好些米諾陶斯扛不住直接跪地上了,我是看見那一幕才下決心的。”
“試想,一頭已經瀕臨崩潰的牲口,怎么承受得住再多背一袋麥粉呢?”
“李察大哥,你真是太有智慧了!”羅比完全被這種超出常規之外的奇思妙想震撼了,誰又會想到嗜血奇術居然還可以加持給敵人。對他來講簡直是撥云見日,眼前一下豁然開朗起來。
“極致的強大往往就是極致的脆弱。”安妮不勝唏噓。
“太過剛硬的礦石只要輕輕一敲就會碎成渣子。”森達克更是感慨。
“其實這種辦法也只在非常特定的條件下有用。”領主大人難得謙虛了一次,“米諾陶斯三刃的身高和半狂化天賦,嗜血奇術和狂化奇術,幾個條件缺哪一個都不成,基本不可能再復制一次。”
“而且目標必須是凡物,否則元素抗性會大大削減法術效果。”安妮補充道。
“對。”李察點頭。
這確實都是實話,想把加持型法術用出殺傷型法術的效果,條件自然極其苛刻。貿然使用,那叫資敵,要上絞刑架的。
“能用一次已經是意外的驚喜,再貪心可是會被神明拋棄的。”森達克這個老頭倒是很看得開,笑得花白胡須一跳一跳,“李察大人的智慧真是令人嘆服。”
“法術是我用出來的。”尼赫魯不甘地小聲嘀咕。
領主大人看著尼赫魯,突然冷笑兩聲,“呵呵!”
自出道以來,一次性擊斃如此數量的強敵,對他來說尚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眼睜睜看著牛高馬大的米諾陶斯一個個倒下,他自己內心其實比誰都激動,外在表現就是開始對著可憐的尼赫魯狂噴不止。
“老子知道,你一直對我讓哼哈二將當組長,唯獨讓你當組員很不服氣。”李察大馬金刀地坐在一塊石頭上,周圍滿是圍觀的矮人民眾,頗有點哲人布道的意思。
“無非就覺得自己是老薩滿,經驗豐富,對不對?”
尼赫魯沒吭聲,因為這本來就是他的真實想法。
荒野薩滿之間單純的實力差距往往不會非常夸張,所以經驗就顯得尤為重要,一般來說越老越吃香。尼赫魯這一輩子參與過無數次部落傾軋,按理說絕對是業內老油條了。
但被他視若拱璧的經驗在高山堡遭到了徹底的無視——不是鄙視,也不是蔑視,是無視,徹底的無視。
“如果老子有十個施法者,那就是一個組長八個副組長,你老老實實繼續當組員。為什么?因為你那些經驗還不如沒有。”李察一張嘴明明沒帶臟詞,但字字都戳在尼赫魯的心窩窩上。
他坐在地上頹然喪氣,眉眼耷拉成一團。想不通為什么那些苦心鉆研的體會,那些幾代師徒秘傳的心得,那些死里逃生得來的教訓,如何就成了“還不如沒有”。
“不服氣?”領主大人深諳打一巴掌就該給個甜棗的道理,伸手把尼赫魯拽起來按到旁邊坐下,語氣也和緩了許多。
“高山堡將來必然走向正規化高端化,而你的經驗全部停留在部落沖突的層面,太低端了!”李察緩緩搖頭說道,“一張已經涂滿的畫布,比白紙更不適合作畫。”
他可不是在信口胡謅,托那個信息社會的福,在這方面領主大人眼光格局之大,絕不是還在糾結腦袋上插幾根毛的土著能想象的。
“就說那個米諾陶斯薩滿,喜歡劍走偏鋒不留余量,搞出‘雙重狂化’之類的噱頭,結果就是全體都在走鋼絲弄險,一旦被找到弱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李察指著米諾陶斯來時的方向,“但在出事之前,他一定跟你一樣自我感覺良好。”
荒野這塊地方是施法者的荒漠,無論薩滿還是法師都無比稀罕。像尼赫魯或者外面那個倒霉蛋這樣的荒野仔,很少會考慮如果遭到對方施法者反制該如何應對,因為同行斗法的概率實在太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