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魯尼顯然并沒指望能從李察嘴里得到回應,自顧自接著說道:“很多人其實沒有,但我有,而且我知道薩格雷那家伙也有。我們想打破斗氣體系的上限,為進階劍圣開辟道路,成為史無前例的第一人!”
“知道嗎在拂里士當人質那段時間,雖然看似落魄但卻值得我回味一生。有志同道合的朋友、有相依為命的戀人,我們對外自稱拂里士七劍客,為了共同的理想而一起燃燒青春,多美好啊!”他笑著回味。
“這跟亡靈有什么關系?”
“耐心些,年輕人請耐心些,這會是個很長的故事。”
李察聳聳肩,把手上的油菜葉片扔進園圃里,靜靜聽著。
“很可惜,一切嘗試最終都以失敗告終。你應該知道斗氣最初起源于魔法,我們甚至借助身份便利獲得了魔導師的幫助,但失敗就是失敗。理論上應該存在的劍圣階位,就像吊在驢子腦袋前面的胡蘿卜,似乎永遠無法觸及。”
“蠻形象的比喻。”領主大人撲哧一聲笑了。
“后來,我回國繼承王位,拂里士七劍客就此解散。但關于那個共同的理想,我沒忘、薩格雷沒忘、其他朋友們也一定沒忘。”
“俗話說念念不忘必有回響,后來事情終于出現了轉機——我偶然間找到古代瘋王尼祿的墓葬,里面有一份日記。說實話那些內容完全不應該落于紙面,但誰讓他晚年瘋了呢。”
“于是我仔細研究后終于知曉,斗氣源自魔法不錯,但那是指泰坦的魔法體系。”貝魯尼滿臉哭笑不得,“想要補足晉階劍圣的最后一塊拼圖,人類魔法知識毫無用處,得去找那些早就失傳不知多少年的史前資料!”
李察的眼神凝固了。
“也是從那本日記里,我才知道原來泰坦并沒有滅絕他們逃到了另一個世界!”這位斯圖亞特前君主瞪大眼睛,“是不是很不可思議?說實話我也一度不敢相信!”
“是啊,很不可思議。”領主大人面無表情。
“根據尼祿留下的記載,這艾倫小鎮里就有一處空間裂隙。”貝魯尼指著腳下,“為了尋找所需的資料,我冒險穿過空間裂隙最終成功抵達那個世界。出乎意料的是,泰坦居然居然很熱情!不但無償提供了一部分資料,還讓我借助那邊更豐富的元素資源修煉。”
“一切看起來都很美好對吧,我那時也一度這么以為。”他咧嘴一笑,無比苦澀,“可才不到十年,我忽然發現自己好像……瘋了!”
李察嘆了口氣,不知該說什么好。
他運氣不賴,前往新世界后碰上的是鐵巨人。作為整個癲狂世界里少有的清醒者,他們并不介意向其他智慧生命提醒心靈風暴的存在。
但泰坦呢?早已邪化的泰坦就算知道心靈風暴仍然存在,恐怕也沒那么好心告訴外來者。更甚者,那原本就是他們目的所在。
貝魯尼開始繼續講述他的故事,讓領主大人也為之嘆息的故事。
當年輕的國王忽然發現周圍人的眼神越來越詭異,連摯愛瑪麗也擔憂地詢問自己是否感到不舒服。他終于意識到一個可怕的現實自己瘋了。
十年,聽起來是很漫長,但對于補完斗氣體系最后一塊拼圖這項偉業來說,遠遠不夠。
所謂靈魂和生命那種東西國王并不在意,邪神想要就盡管拿去好了,唯有理智絕對不行!
因為斗氣修行同樣需要聰明而冷靜的頭腦,一個根本瘋子不可能進階劍圣。如果付出這么多最終卻只收獲一場虛妄,一切還有什么意義。
無數次夜深人靜時,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咬牙切齒:“我不能瘋!我絕對不能瘋!”。
草藥、巫術、魔法、圣光,竭盡一切可能挽救自己的理智,卻只換來一次又一次失望。當失望積累成絕望,一個黑暗、瘋狂、罪孽的念頭開始在心底滋生。
如果說針扎般的刺痛,能讓即將陷入沉眠的人恢復清醒。那么無比劇烈的心痛,是否也能讓瘋病困擾的自己稍稍恢復?
這種辦法當然是飲鴆止渴,但對于國王來說,難道還有選擇嗎?
清泉般純凈明媚的姑娘啊,我心中永遠的皎潔月光。如果可以,我真想替你去死!
象牙餐刀從第三根肋骨下面捅進去,立刻攪碎心臟。國王親手將瑪麗皇后殺死,她倒下時,甚至沒來得急看清誰是兇手。
雙手沾滿此生摯愛的鮮血,一把大火將宮殿化為灰燼。
那一瞬間不禁問自己悔嗎?悔得肝腸寸斷!痛嗎?給自己一刀也沒有這樣痛!
那份日夜不斷,如同萬蟻噬心的痛苦,又多給了他五年清醒。
“五年夠嗎?”李察忍不住插嘴問道。
“我是個廢物!五年!還是不夠”貝魯尼捂著頭彎下腰,顯得無比痛苦。
領主大人像朋友那樣拍了拍他肩膀,“老哥,冷靜點,別太激動。”
“我還需要更多時間。”貝魯尼紅著眼睛,隨手扯開領口,“不過,還有國家。我是多么熱愛斯圖亞特啊,這片生我養我的土地,那么美麗那么樸實。年輕時曾經發誓,要帶領斯圖亞特走向富饒。”
“于是我從泰坦手中要來一側亡靈書,掀起前所未有的災禍,在談判中胡作非為。最終使國家四分五裂,人民淪為笑柄。這份痛苦,又給我帶來了一年清醒!”
“這么看的話,效果似乎變差了?”
“是啊,才區區一年。”貝魯尼忽然咯咯笑起來,雙眼放空似乎在回憶,“還差一點點!還差最后一點點!我曾經擁有一切,但如今已經沒有什么東西可以失去,除了……我最好的朋友。”
“薩格雷陛下那事是你干的?”
“沒錯。摯愛、國家、最好的朋友,全部毀滅在我自己手里。”貝魯尼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但借助那最后一丁點清明,我終于成功晉階到前所未有的境界劍圣。”
“值得嗎?”
“不知道。”他聲音里帶著種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冰冷,“但如果有機會重新選擇,我還是會刺出那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