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
“對,不然呢,最好的結果就是如此。”
篝火邊,丁小乙隨手把兩根柴火添置進去,端上溫好的酒壺坐在桌前。
雖然這里遠離柴木新居,沒有那么冷,但氣溫依舊猶如的冬至。
廖秋品著溫好的黃酒,砸吧砸吧嘴,感覺身上的寒氣一下消散了許多,確認了消息后,他第一時間趕過來,把消息告知給他。
“大帝雖然掀起三日,但實際上走個流程下來,也需要兩天,也就是說胖胖被釋放當天,就要被押送到黃泉后門,整個過程連和我們道別的機會都沒有。”
廖秋言外之意,正是吐槽大帝不近人情。
但事實上在自己看來,大帝能把胖胖釋放出來,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走后門……”他琢磨了一下:“現在異域已經徹底和現世融合,胖胖被放逐在現世后,我們依然可以聯系,唯一麻煩點的是他的手機會被收走,不知道到時候胖胖會被送到什么地方去。”
“沒那么簡單!”
一聲冷笑聲打斷了丁小乙的思緒,回頭一瞧,發現糟老頭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來到了庭院里。
這里是柴蓉的家,但并非如柴木新居一般擁有獨立的特權,所以糟老頭來此不需要給任何人通報。
摘下頭上的笠帽,糟老頭坐在桌前:“他是被放逐出去,不是自己離開,待遇是不一樣的。”
“有什么不一樣??”廖秋追問道。
“放逐出冥土的人,從此魂魄不再會被冥土收留。”糟老頭拿起溫好的酒壺說道。
“那又怎樣?胖胖的實力,活到天荒地老都沒問題,還擔心這個??”廖秋不以為然道。
糟老頭沒理會他,慢慢品下杯中的酒水才道:“問題不是這個,問題是他離開冥土,會被剝奪走在冥土的記憶,你們找到他,他也不會認識你們。”
“啊!”
丁小乙和廖秋頓時大驚失色。
對于兩人驚訝的模樣,糟老頭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否則你們以為大帝會那么輕易放人么?其實點燃功德燈,不過是我們做給大帝看的,即便我們不點公德燈,大帝還是會把他逐出冥土。”
這段時間糟老頭一個人鎮守在黃泉后門,也終于理清了許多思緒。
一些當初他想不明白的事情,終于想出了癥結所在。
換句話說,他們都被大帝給耍了。
而且是耍的團團轉那種。
只是到現在他唯一不明白的是,大帝這樣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或許胖胖知道,但他已經沒機會把真相告知給他們。
聽糟老頭的話后,丁小乙瞬間覺得好心疼,不知道是心疼自己的功德,還是心疼即將失去胖胖這個朋友。
“其實,這個結果,是最好不過的結果吧。”
糟老頭又飲下一杯酒,用著惆悵的聲音說道:“佛家不是說,忘掉三千煩惱,自得五大皆空,冥冥之中似乎已然注定了會有今日。”
丁小乙和廖秋面面相視,兩人看出來糟老頭這是心情不好,來找他們吐槽來的。
試想這么多年的好友,兩人的關系何等親密。
突然用這種方式告別,糟老頭心里當然不會好受。
“小乙,這個給你!”
糟老頭喝了幾杯后,從身后竹簍里取出一枚丹丸丟給他。
“這是什么??”
丹丸看上去通體黑亮,沉甸甸的份量像是大理石車出的珠子。
“以防萬一的東西,我以前總覺得大帝不大對勁,這次在黃泉我理清了很多思緒,這段時間我打算去一些地方,擺放一些冥土的老人,所以要中斷一段時間的聯系,這東西給你,關鍵時刻可以保命。”
原來這顆丹丸,叫做回魂丹,吃下去后,會在肉身里生出一個肉胎,假如肉身死亡,憑借這個肉胎可以重新復活。
這是冥土特有的東西,但數量很稀少,煉制的方法又近乎失傳。
最關鍵的是,這玩意在冥土沒有什么用途,畢竟冥土里的人,絕大多數都是死人。
所以糟老頭只給了丁小乙,廖秋都沒份。
“這樣……真的好么?”
他把回魂丹小心收好,目光擔憂的看著糟老頭。
調查大帝,無論是否能查到什么有用的線索,他都很擔心糟老頭會步上胖胖的后塵。
不!或許情況會更糟糕。
如果按照糟老頭的說法,胖胖還對冥土有用,即便他們不請命,大帝也會放了他。
但如果是糟老頭,大帝會不會放過他這件事就能難說了。
“放心,只要我還在這個位置上,縱使是大帝也沒辦法奈何我。”
糟老頭這么說不是在吹牛皮,而是作為酆都大帝他有這樣的驕傲的資本,這個位置,牽連到的太多因果。
簡單的說,就猶如一個集團的副總,某地機關中的副部長等等,屬于沒事你干活,有事你背鍋的位置。
從陰曹創建至今,他身上背負了多少因果,糟老頭自己都數不清,如果大帝要動他,這份因果誰來承接?
這也是為什么,糟老頭即便是被大帝貶去看守黃泉后門,但在職位上卻沒有絲毫變動的緣由。
真要是罷免了他,恐怕這時候甶孑他們早就有多遠跑多遠,怎么可能還來暫代他監督冥土。
見糟老頭這么有信心,丁小乙心里也算是放心了不少,這時他想到了一件事情:“如果可以的話,我覺得你可以找一下白棠。”
“嗯!”
糟老頭眉頭微挑,丁小乙的話可是提醒了他:“盡量吧,這娘們自從上次被你帶回來后,就被大帝關了起來,至于關押在什么地方,我盡量去找找看。”
三人說話的時候,一壺黃酒已經喝下去了大半,這時候柴蓉走上前給他們換上了一壺剛剛溫好的新酒。
看著柴蓉圓滾滾的小腹,糟老頭不禁羨慕道:“你小子福氣可真可以了,有一個兒子還不滿足,現在又要來一個姑娘。”
“姑娘?”
丁小乙一怔,旋即滿臉嗔怪的瞪著糟老頭:“你丫的別透劇好吧,能不能給我留點驚喜!”
想知道是兒子還是姑娘還不簡單,自己手放在柴蓉上只需要靈能窺視一下就好,絕對比婦產科的機器看的還準,哪里還需要糟老頭幫他看。
但這種事情,在玉娘懷著丁鵬的時候他尚且沒有做,更何況是柴蓉呢,這本來是一份驚喜,就如同買到的盲盒開箱一樣。
結果箱子被別人提前開了,這感覺簡直糟糕透了。
“哈哈哈!”
糟老頭樂哈哈的一陣大笑后,一口將杯中的酒水飲盡,抓起手邊的笠帽帶在頭上:“走了”
說話間人已不見了蹤影,只有他滄桑的高歌聲回蕩在山野間:“風蕭蕭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得,我也早點回去吧,若是順利,明天指不定還能見胖胖最后一面。”
廖秋感覺自己喝的差不多了,也起身告辭,準備去黃泉邊守著。
丁小乙本來想去,但想想終究還是沒有動,一個人坐在桌前一杯接著一杯的往下喝,不知不覺已經喝下了整整一壺的黃酒。
他想要大醉一場,可區區黃酒又怎能讓他有片刻醉意。
最終只能看著眼前這片枯敗的樹林,滿心凄涼……
三日后,黃泉邊上。
面對著眼前已然冰封的世界,一眾陰曹鬼神默默盯著寒雪站在那里等待著。
放眼望去,滿是白茫茫一片的世界,即便是見慣了枯山墳頭的陰曹鬼神們,如今也第一次覺得,冥土如此的荒涼。
“師父,按說這個禿驢被逐出冥土,您不應該是最高興的嗎?怎么看您的樣子,好像還有幾分難過?”
遠處涼亭里,甶孑和頌興學站在一起。
血河老祖則坐在后面的椅子上,只是和血河老祖滿臉幸災樂禍的表情所不同的是,甶孑此時的神情并不好看。
所以才有了頌興學的詢問。
如今頌興學可謂是鳥槍換炮,身上一身虹光發亮的長袍,在這片冰雪世界中格外顯眼。
在甶孑一眾弟子中,頌興學可謂是后來者居上,掌握神權,可謂是一步登天,眼下第二輪神道之爭,很快就會開啟,他有甶孑做靠山,正所謂是前途無量。
聽到頌興學的話后,甶孑沉默了很久也沒有說話,目光看著眼前這片被冰封的黃泉,反而顯得心事重重。
這些年,壓在他頭上的酆都老兒被貶,就連一向和他作對的地藏王,也要被逐出冥土。
他人生最為得意之際,卻直到今天忽然發現,坐在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上并不能讓他稱心如意。
就在不久前,大帝召他進幽山,卻是給他出了一個大難題,要他盡快將冥土上,那些不在陰曹管轄范圍內的功德之家,全部清理。
這個清理并非是趕盡殺絕的意思,而是要奪去他們家族的功德碑,沒有了功德碑,他們家族在冥土上留下的族地就要全部收回。
除此之外,還要他在短時間內,把已經松散掉的閻羅殿重新補足人手,作為他上次擅開冥土大門的懲罰。
這兩件事已經夠他頭疼的了,而麻煩的是大帝居然還要他,想辦法把黃泉解封。
所以此刻看著眼前偌大的黃泉,甶孑真的高興不起來了,這一刻他甚至忽然有點羨慕起地藏這個禿子。
這家伙往現世一走,徹底把煩惱忘記的一干二凈,從此五大皆空去現世中成佛作祖,簡直是人間美差啊。
想到這,甶孑是越想越氣,心里罵街的心都有了,被頌興學這么一問,更是黑著臉懶得理他。
頌興學碰了個軟釘子,見狀也乖乖的不敢在說話了。
“來了!”
這時遠遠的眾人看到了一輛囚車從遠處行來,泰山王等閻羅,負責押跟隨在馬車前押送上路。
所有人目光望去,只見一人盤坐在囚車里,頭上帶著鐵頭套,連真容都看不到。
“過分了!”
“是啊,即便是被逐出冥土,但也用不著這個樣子吧。”
見狀眾人不由黑著臉皮。
荼荼一個個眼神陰鷙的可怕,殺人般的目光掃來,令負責押運的泰山王等人頭皮發麻。
“諸位,大帝口諭,不許外人與他講話,不許旁人靠近囚車,不許傳遞物品,違令者按重罪論處!”
轉輪王趕忙上前,口述大帝法旨。
生怕這些人不理智上前給地藏打開刑具。
而馬車后,正見一對驃騎禁衛默然無聲的快速趕上來,將囚車包圍起來,冷峻的眸光下,手掌已經不自覺的放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大帝不公,我等要上殿面見大帝”
作為冥土第一頭鐵的鐘馗大聲叫囂,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就要沖向囚車。
好在一旁北方鬼帝楊云抬手就把鐘馗按在了地上。
開玩笑,送死也不是這么個送法。
驃騎禁衛可不管你頭多鐵,敢違背大帝法旨,他們直接就敢砍了你。
就算你是大帝的親兒子都不例外。
“我等奉命在此交接!”廖秋帶著人已經在黃泉邊上等候著。
“好好好!”
泰山王等人趕忙的把囚車打開,這個燙手的山芋,他們一刻都不想握在手上。
即便如此,眾人看著泰山王等人也沒給他們好臉色,他們心里陣陣叫苦,但押送地藏,是大帝的法旨,輪不到他們討價還價。
廖秋本想上前去攙扶一下胖胖,結果剛上前一步,就被驃騎禁衛給攔了下來。
乘騎在戰馬上的霍都默然掃視在廖秋身上。
“干什么,老子奉命交接,你們也要管!”
廖秋目光迎向霍都,他敢這么橫,自然不是沒有道理,身后四十萬陰兵正穿戴者戰甲,注視著這里的一舉一動。
黑壓壓一片的數量,都快要望不到頭了。
當今五方鬼帝里的兵馬,只怕就屬廖秋手上的兵馬最多。
權柄不亞于一方鬼帝,自然敢這么豪橫。
“你等只需要跟隨在后面即可!”
四十萬陰兵的注釋,換來的只有霍都冷冰冰的一句話,仿佛這四十萬陰兵,在他眼中不過是土雞瓦狗不堪一擊。
說完一眾驃騎就把地藏夾在中間,根本不給廖秋他們接觸的機會。
“艸!“
見狀,廖秋黑著臉忍不住爆上一句出口,罵咧咧轉身把囚車一并接收過來,同時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了一套厚厚的軟墊給鋪在囚車里。
畢竟從這里走到黃泉后門的位置還很遠,路上也能讓胖胖坐在里面休息一下,然而就在廖秋鉆進囚車鋪上軟墊的時候,突然感覺手上觸碰到了什么東西。
心頭驟然一緊,不動聲色的將手放在下面一摸,隱隱約約的摸索出了一段刻在囚車上的話。
天地盡毀、劫在小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