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堯嘴上喊著“兄弟們隨本帥突圍。”可他等一千精銳沖出城后再帶著督標跟上。年羹堯不是傻瓜,明軍既然擺下了圍三缺一的陣勢,北門突圍必有惡戰,但現在他已無選擇了,只期望自己在城墻被爆破的一瞬間展開的突圍能增加生存的希望,只要突出去,手下兵馬全部葬送都沒關系。
不要看年羹堯心狠手辣,狡詐多變,無論是殺起敵人還是自己人都一副鐵血的樣子,但實際上年羹堯此人異常惜命,在正常的歷史線上,年羹堯得罪雍正后連降十八級,最終由大將軍貶到被打發到去看城門的地步。
如果是平常人的話,被皇帝如此對待和羞辱,早就很自覺地了斷自己了,可年羹堯卻偏偏不,在這種情況下他依舊和打不死的小強似的咬牙死挺著,就是不肯自殺。
最終,雍正無奈,只能下達旨意,強行要求他“自殺”,這才了結了年羹堯的性命。可想而知,年羹堯的求生欲望有多么強烈,而現在的年羹堯也是如此,當隨著部隊沖出城門前,已換了裝束,打扮成普通士兵的年羹堯在其督標親軍的掩護下拼命向前沖。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沖出城一段距離,年羹堯的突圍部隊頓時遭到了阻截,前面突然間冒出一隊嚴陣以待的明軍攔住了年羹堯的去路。此時,年羹堯部為逃得生天什么都不顧得一頭就撞了過去,試圖突破明軍的阻攔。
“殺!殺啊!”沖在最前面的是那位參將,手中的大刀揮舞著,帶著部下試圖沖破明軍陣列。但還沒等他們沖到跟前,早就有準備的明軍先是大炮轟鳴,緊接著一陣陣的排槍襲來。
在槍聲中,奔跑的清軍如同割倒的麥子瞬間倒伏一地,就連那參將也被一槍擊中肩膀,手中的大刀隨著斷臂不知飛去了哪里,他口中發出野獸一般絕望地吼叫聲,卻依舊帶人往前沖。
“第二排退……第三排……射擊!”明軍陣地上,火槍隊有條不紊地在軍官指揮下下達射擊的命令,橘紅色焰口在已昏暗的天色中顯得是那么明顯。
隨著又是一陣槍聲,清軍又倒了下一大片,而與此同時兩翼的明軍步兵開始向中央靠攏,以壓迫清軍所在空間。
“向左邊沖!向左!”參將指揮的清軍在這時候發揮出了最后的力量,不顧傷亡猛沖明軍陣列。雖然被不斷打退,但這種瘋狂的舉動卻使得明軍的陣腳稍有不穩,導致明軍主動向后退卻了些距離以拉開同清軍的接觸,以發揮火槍威力。
而這時候,明軍步兵也隨之而動,步兵的作用是用來保護火槍隊。年羹堯在后面瞧的清楚,此時他立即指揮自己的督標朝左邊方向突破,逃亡的清軍一瞬間分成兩部,一部繼續沖正面,另一部向左翼猛沖,由于清軍的速度很快,明軍一時間沒來得及把陣型調整好,左翼被一沖之下瞬間破出了個缺口,見此年羹堯大喜過忘,呼喊著帶著部隊向缺口沖了過去。
“殺!殺啊!殺出去就能活命!”年羹堯的部隊見到明軍被打出缺口,頓時如同瘋了一般呼喊著,如潮水洶涌而來的清軍根本就無法擋住,為避免損失過大,明軍在指揮官的命令下由缺口向兩邊伸展,主動放出一個寬一里不到的通道,而兩邊的明軍在這通道兩旁重新列隊,對呼嘯而來的清軍實施連續性打擊。
“砰……砰砰……。”爆竹一般的槍響此起彼伏,不斷有突圍的清軍被打中倒地,戰場四川到處都是一具具尸體和將死未死在地上哀嚎的傷兵。但對于這些,年羹堯根本就顧不上,他唯一在乎的就是沖出去,只要沖出去就是希望。
終于,在督標的拼死掩護下,年羹堯付出了巨大傷亡總算沖破了那個缺口,從而從明軍隊列突圍成功。等他跑出三里地時,隨著天色越來越暗,身后的廝殺聲也越來越輕,但這時候年羹堯絲毫不敢作停歇,因為他知道危機還未過去,如喪家之犬的年總督深吸口氣,繼續帶人拼命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跑多少時間,直到年羹堯再也跑不動了這才停了下來。此時此刻,黑夜已籠罩了四周,但今天的夜色卻不錯,天上的月亮雖不是滿月卻異常明亮,再加上天上無云,抬頭就能見那無數的繁星印照在漆黑的夜空中。
“到……到哪里了?”年羹堯坐在一塊巖石上,手中的寶劍已成了拐仗,他大口喘著粗氣,只覺得肺里如同火辣辣的在燃燒著,嘴里還微有血的咸腥味。
護衛他的親兵搖頭說不知,這一頭蒙跑天曉得他們跑出了多遠,現在又在什么地方。年羹堯讓他馬上去四周看看,他們所在究竟何處,同時又招來一人詢問跟著他跑出來的一共有多少人。
過了不多久,統計人數的親兵趕了回來,告訴年羹堯沖出來的人只有一百二十七人,至于其他人也不知是沒沖出來或者在半路上給跑散了。
一百二十七人,當聽到這個數字的時候,年羹堯心中無比凄涼,作為一個堂堂閩浙總督,卻落得如此下場,年羹堯怎能不為自己感到悲哀。
但無論如何,終于算是跑出來了,只要自己沒死,那么一切還是有希望的。雖然之前年羹堯壓錯了注,把自己的妹妹獻給了太子,如今太子被廢,自己在朝中的靠山倒了,但年羹堯卻不認輸,因為他覺得以自己的能力和之前康熙對他的看重,只要跑回北方去,或許還有重整旗鼓的一日。
畢竟年羹堯能文能武,深守康熙重用,南下后又同明軍打了這么多的仗,可以說整個大清沒有被他年羹堯對付明軍更有經驗的人了。何況年羹堯知道康熙的性格,只要自己認錯誠懇,并擺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康熙再次啟用他的機會還是很大的,所以年羹堯的心中沒有失去最后希望。
喝了幾口水,急促的呼吸終于漸漸平緩,年羹堯歇息了會兒覺得自己漸漸恢復過來了。而這時候,派出去察看地形的親兵卻還沒回來,年羹堯皺起眉頭,正要招來人去找尋一下的時候,猛然一陣鑼響在肅靜的夜中猛然傳來。
“大帥不好了……賊……不……明軍!明軍!”一個親兵慌亂跑來,神情滿是惶恐和絕望。
“賊子在哪里?有多少人?”年羹堯站起身急問,可還沒等親兵回答,以年羹堯所在區域的四面八方突然間亮起了無數火把,這些火把把年羹堯這一百多人圍成了個圈,而年羹堯就處在這個圈的中央。
見到這一幕,年羹堯的心如石子一般沉到了水底,他怎么都沒想到自己居然突圍居然還未跑出明軍的包圍圈,甚至一頭撞到了明軍的埋伏之中。
四面八方出現的明軍在夜色中不知有多少,但那無數的火把告訴他明軍已經把自己團團包圍了,現在他已是插翅難逃。
“年亮工,年大帥,多日不見,別來無恙?在下在此等候多時了。”隨著一聲長笑,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楊……楊勖!”當聽到這聲音時,年羹堯還能不知是誰?此時此刻他腦海中如同閃電一般劃過,一切全都明了了。
楊勖爆破城墻恐怕真正的原因就是把自己逼出程鄉,而對于自己的圍三缺一戰術最終也是要讓自己順著楊勖故意設置的路線逃亡。而楊勖,作為明軍在程鄉的最高統帥出現在這,恐怕是早就等著自己了。
想到這,年羹堯不由得慘笑了一聲,虧得自己自負多智,卻落到了楊勖的算計中,楊勖真不愧是名將,如此輸了也罷……。
“楊將軍!你真是好算計,我年某佩服!”年羹堯大聲回道,緊接著向楊勖所在的方向走去,走了十幾步,前面逐漸明亮起來,他已能清晰地看見在幾十步之外的明軍了,那些明軍嚴陣以待,軍容整齊,而在明軍的中央,身穿盔甲手中提著劍的那員明將不正是他曾經的部下楊勖么。
見到年羹堯,楊勖的眼中露出了喜悅的精光,忍不住仰天長笑起來,笑了一會兒,楊勖怒目圓瞪,手指年羹堯喝罵道:“年羹堯!匹夫!當年你出賣部下,推卸責任,不僅害死殷老將軍,更令那些屈死的同僚將士家眷替你受不白之怨,如今你有今日,可是否知其報應否?年羹堯啊年羹堯!今日我楊某就要為那些同僚和我自己討一個公道!”
“報應?公道?呵呵,呵呵呵……。”年羹堯先是淡笑,可很快就變成了狂笑,如同一個最后瘋狂的人:“這天下事只不過成王敗寇而已,何談報應,又何來公道?不錯!我年羹堯的確做了這些事、,可那又如何?大丈夫想要成事自不拘小節,哪里顧得上其他,何況你楊勖如今不也投賊了么?這就表明我年羹堯上奏朝廷的奏書并無寫錯,如無你們這些無能之輩,這天下如何會這樣?”
“無恥!卑鄙!”聽到年羹堯如此狡辯,楊勖是氣得渾身發抖,他大聲喝罵道。
年羹堯冷冷看了楊勖一眼,身子站的筆直,依舊擺出他那副總督架子,自傲道:“今日兵敗,其罪并不在年某,只是時運不濟罷了,如不是趙弘燦鼠目寸光,我年某人如何會有今日之敗?”
說完后,年羹堯又是一陣大笑,然后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劍,這把劍還是他當初出京時康熙賜給他的,一直陪伴在他的身邊。這把出自內廷的寶劍鋒利無比,不僅代表著年羹堯的榮譽,同樣也是他最為喜愛之物。抽出劍來,看著那被月光映的如秋水一般明亮的劍身,年羹堯心中思索著如此快的劍應該能讓自己感覺不到什么痛苦吧。
想到這,他最后大笑三聲,提劍就向自己脖子抹去,一道血光過后,年羹堯臉色顯出痛楚的表情,似乎想說這再快的劍也是讓人感覺到痛楚、的,但這句話卻沒能說出口,整個人搖晃了一下,仰天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