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思道說到新建,朱怡成馬上就明白了。
新建有誰?周忠良和鮑堅!如果說高進最恨的是誰,無非此二人也,尤其是周忠良,如果不是當初周忠良背主求榮,袁奇也不會慘敗而死。接替袁奇的高進也許心中最為希望的就是手刃仇敵,為袁奇報仇。
鄔思道的話提醒了朱怡成,也許可以在這點上做些文章。當即朱怡成點頭表示同意,至于董大山那邊也很快反應過來,表示會立即給江西那邊去命令,盡量生擒二人。
翌日,朱怡成召費爾南多入宮,對于澳門如今的情況和費爾南多從歐洲招募的人員,朱怡成表示滿意,同時詢問了一下葡萄牙使者的情況。費爾南多大致向朱怡成匯報一下,不過他所說的和王東所講的基本相等。實際上,費爾南多提前和王東談這事,就是為了要把這事先由王東報至朱怡成,讓朱怡成提前準備。
和顏悅色地和費爾南多了聊了一個多時辰,勉勵了對方一番,再留他在宮中用了午膳,隨后就讓人送他出宮去了。
對于費爾南多這邊,朱怡成還是比較放心的,以目前澳門的管理,包括他所做的這些都證明了費爾南多已拋棄了自己舊有的身份,而是以一個真正大明人看待問題。
不過,對于葡萄牙的使者,也就是瓦斯康塞洛伯爵,朱怡成還需琢磨一下,對方的來意基本已經清楚,但不管如何,恐怕這位肩負使命的瓦斯康塞洛伯爵會失望。
朱怡成打算過些日子再讓人把瓦斯康塞洛伯爵送到南京來,然后再正式召見一下,如果對方知趣的話,大明或許會在商業上和葡萄牙方面做些合作,也算是顧全了對方面子,但如果對方提出些無禮要求,那么朱怡成也不會客氣。
至于怎么談,如何談,朱怡成最后決定直接交由下面人去處理。作為皇帝,能接見一個歐洲國家的使者已經足夠了,這還是出于外交禮節的考慮。
這些事很快就拋之腦后,眼下最關鍵的還是江西和湖北戰場的情況,另外蘇北,也就是淮安那邊,大明一直關注著。
新任江北提督岳鐘琪已經到任,江北提督的衙門就設在淮安,一路風塵仆仆抵達淮安的岳鐘琪到任后第一時間就去了揚州,在揚州仔細視察了江防布置和駐防綠營。
岳鐘琪雖說官高權重,又是康熙重用提拔的將領,但他的年紀畢竟太輕了,初到江北,岳鐘琪身邊只帶了幾百親兵,雖然那些總兵、副將、參將對岳鐘琪表面恭敬,可實際上都瞧不起這個年輕人,在他們看來,自己吃的鹽比岳鐘琪吃的米還多,走的橋比岳鐘琪走的路還長,這么一個連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何德何能?居然一下子爬到他們頭上去了。
對于這些情況,岳鐘琪自然非常清楚,別看他年輕,但城府不淺,表面上岳鐘琪對于這些“老長輩”們還是非常客氣的,開口某將軍,閉口某鎮帥,關懷備至,甚至還以上官身份親自主動拜見對方,談話中常常還把對方身平得意之事拿出來說上一二,表現一副很是尊敬仰慕的樣子。
除此之外,岳鐘琪還私下給幾位總兵送了些禮物,再加上其父在軍中的人脈,很快江北幾鎮總兵對于岳鐘琪感官極好,如此幾下散手下去,起初有些抵觸的情緒漸漸煙消云散。
當然,如果岳鐘琪只有搞好關系這套的話,那么也太小看他了,岳鐘琪在麻痹對手,暗中拉攏能為自己所用的人員同時,還悄悄準備著,就在幾日前,岳鐘琪突然發難,在召集江北各鎮來淮安會議的時候,以吃空額和盜賣軍糧的名義一下子拿下了一位副將,三位參將和四五個游擊、守備等中高級軍官,直接請出王命旗牌摘去眾人頂戴后拖出衙門以軍法處斬。
一口氣砍了近十顆腦袋,岳鐘琪還特意讓人把這些腦袋裝進盤子拿下衙門給眾將觀賞,隨后又仿如未發生任何事一般和眾人談笑風生,揮灑自如。
這一手,可把所有人全嚇壞了,誰都沒想到一直以來和顏悅色,文質彬彬的這位江北提督居然還有這一面,這哪里是一頭綿羊?分明就是一頭猛虎!就連幾位久經戰場的總兵也全面如土色,心中惶恐不安。
緊接著,岳鐘琪快刀斬亂麻,直接以梳理軍中兵額和追查盜賣軍糧為由派出人員接管了幾支部隊,同時又提拔了已投靠自己的幾位軍官接替被砍了腦袋的那些人的職務,這一來二去,前后僅不到一個月,整個江北各鎮就基本在他的掌握之下了,隨后岳鐘琪又以江北提督的名義傳令各軍,補齊所缺軍餉和糧草,更使得江北各鎮下層官兵歡喜雀躍,一下子就抓住了軍心。
到這種時候,岳鐘琪江北提督之位已不可動搖,軍令暢通無阻,而那些領教了他手段的各鎮將領們哪個還敢三心二意?
這一日,岳鐘琪在淮安設下私宴,特意邀請淮安知府文棟和漕運總督赫壽前來赴宴。
接到請柬后,文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作為地方官,他和江北大營沒任何統屬關系,這岳鐘琪莫名其妙請自己吃飯是怎么回事?
何況,前幾日岳鐘琪剛砍了幾個將領的腦袋,難道他這擺下的是鴻門宴不成?為此,文棟有些忐忑不安,急忙去找了赫壽商量,不過赫壽倒不以為然,他認為岳鐘琪請他們吃飯無非是為了糧餉籌集一事,畢竟岳鐘琪剛補齊了軍中所缺糧餉,恐怕現在手頭比較緊,他和文棟一個是知府,一個是漕運總督,同江北提督衙門同在淮安,岳鐘琪就此找他們幫忙也是正常的。
想想也是,再說知府雖官位比不上提督,但知府是文官更是地方官,另外赫壽還是漕運總督,其位還在岳鐘琪之上,想來岳鐘琪也拿他們不敢怎么樣。
既然如此,那就赴宴吧。反正離得近,文棟和赫壽就一同前往,到了地方一看,只見岳鐘琪早就等候著了,見到兩人一起來,岳鐘琪笑容滿面地直接出迎,客客氣氣地把他們請了進去。
“赫大人,文大人,來來來,請坐請坐,今天正好新鮮的刀魚和鰣魚,我可是特意請了聚仙樓的掌廚過來烹制的。”
長江三鮮,天下聞名,分別是河豚、刀魚和鰣魚。前者就不去說它了,河豚雖然美味,卻怕死的人也多,所以岳鐘琪就沒準備,至于后兩者,可以說是天下至鮮,尋常人等極難有機會品嘗,更何況還是聚仙樓的掌廚所制。
很快,菜就上來了,除了刀魚和鰣魚外,其他幾個菜也都不俗,足以看出岳鐘琪的精心準備。這些菜算下來起碼得花費近百兩銀子,見到如此佳肴,文棟心中徹底放心,看來赫壽說的沒錯,請他們來岳鐘琪是有所求的。
岳鐘琪作為主人,主動為兩位客人斟酒,這酒也是好酒,是著名的桂花釀,雖不如那些烈酒猛烈,卻綿甜清口,微溫之后入口再加上如此佳肴,實是樂事。
岳鐘琪同兩人談笑風生,席間氣氛和諧,酒過三巡,正是微醺之時,岳鐘琪卻未提絲毫其他之事,而是說著一些平常趣事。
倒是文棟有些按捺不住了,又是一杯酒下去,他主動詢問岳鐘琪設宴的來意。
“哎……。”
岳鐘琪先是嘆了口氣,隨后很是為難道:“兩位大人有所不知呀,蒙皇上厚恩,本帥出任江北提督一職,實乃感激不已,以報國為志!可到江北一看,發現這江北各鎮卻是積重已久,困難重重呀。如今江南反賊勢力龐大,江西、湖北甚至湖南,朝廷大軍正同反賊大戰,而我江北同反賊只有一江之隔,再加上安慶以北已入賊軍之手,如不盡快剿滅,等反賊騰出手來,江北必然面臨戰火……。”
說到這,岳鐘琪愁容滿面,拿起酒一口喝完,又嘆了一聲道:“江北之兵其重要性兩位大人應當清楚,眼下不僅要確保江北一地,更要想辦法反攻江南,以抗賊軍,所以本帥思來想去,這江北之兵必須要練,不僅要大練更要猛練,只有這樣才能同反賊抗衡,并聯手各地官軍平定賊亂。”
“岳帥憂心國事,忠于皇上,下官佩服不已,來來來,下官敬岳帥一杯。”文棟連忙站起身來,拿過酒壺給岳鐘琪的杯中倒滿了酒,隨后舉起酒杯萬分誠懇道。
“的確如此,本帥也敬岳帥一杯,有岳帥如何猛將在江北,江北定保無憂!”赫壽同時也笑瞇瞇地站起身,拿起了酒杯。
“兩位大人言重了,本帥何得何能,如何能得兩位大人如此之言,實在是慚愧難當,如此……謝兩位大人!”岳鐘琪連忙拿起酒杯爽快地一口喝盡,然后把杯底亮給對方看,頓時引來一片喝彩。
坐下后,岳鐘琪似乎有些為難,想了想后這才開口說了件事,這事并非其他,正是之前赫壽所猜到的糧餉一事,岳鐘琪希望赫壽和文棟能在此事上協助一二。
對于這事,他們來前已私下商量過了,岳鐘琪畢竟是朝廷大將,也是康熙眼前的紅人,再加上大家都駐淮安,所謂低頭不見抬頭見,既然來赴宴了,必要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此事我已同文大人商議過了,岳帥放心就是,此乃國事,淮安府和本帥定會盡力而為。”赫壽笑瞇瞇地回答道。
聽到這話,岳鐘琪頓時大喜,搓著雙手嘿嘿直笑,忍不住問他們能拿出多少糧餉支持。
赫壽和文棟交換了下眼色,隨后告訴岳鐘琪可以給他五萬兩白銀再加三千石糧食。
原本以為岳鐘琪聽后會欣喜若狂,連連向他們道謝,誰想到岳鐘琪的一張笑臉瞬間就沉了下去,臉色不悅道:“五萬兩白銀?三千石糧?本帥沒有聽錯吧?兩位大人莫非在同本帥開玩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