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額邊青筋突突直跳,這八阿哥直接把矛頭從兵部指向戶部,實際上不僅是針對四阿哥,更是直接指責他這個皇帝昏庸無能。
天津衛失守,固然有兵部的責任,但真要追究所有責任的話,無論是工部還是他康熙都脫不了責。
自良妃死后,康熙和這個太子爺之間已沒了父子親情,雙方僅只是保持一種奇怪的“合作關系”而已。現在,天津衛丟失,康熙把一腔怒火直接撒在兵部尚書耿額身上,而八阿哥卻在此時說出這一番話,分明就是要保下耿額。
“工部的差事沒辦好,固然有工部的責任。但兵部掌兵,難道朕不應該處置耿額?”康熙怒火中燒,直接喝問道。
“皇阿瑪自然是說什么就是什么。”八阿哥平靜地回道:“耿額掌管兵部,辦事馬虎未能未雨綢繆,以至反賊攻占天津衛,更至京畿震動,天下皆驚,此乃大過也!依律,皇阿瑪如何處置都不為過,但皇阿瑪不要忘了,如今反賊已占天津衛,其兵鋒已至京畿,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追究責任或處置何人,而是要想辦法盡快奪回天津衛!”
八阿哥慷慨激昂道:“反賊由海上而來,千里迢迢,初占天津衛其兵力必定不足,再加上反賊多用火器,后勤又全靠海運補給,我等須盡快集結大軍反擊天津衛,趁反賊如今立足不穩把他們趕下海去,一旦這時間拖久了,等反賊后續增援再到,這仗就難打了!”
說到這,八阿哥一指門口又道:“拿了耿額,自是他罪當應得,可皇阿瑪別忘了耿額可是本兵,如今正是朝廷用人用兵之時,所謂兵貴神速,一旦陣前換將我大清如何耽擱得起?還請皇阿瑪以大局為重,先容耿額戴罪立功,等奪回天津衛后再另行處置也不遲呀!”
“皇上,太子說的有理,耿額固然有罪,可現在軍情緊迫正是用人之時,還請皇上讓耿額戴罪立功以觀后效。”馬齊是個直性子,更沒半點私心,當即在一旁勸說起來。
馬齊這一開口,左都御史殷特布也勸起了康熙。他的想法和馬齊是一樣的,現在最要緊的是第一時間反擊天津衛,而在這時候把兵部尚書給打入天牢,這兵力調動,后勤補給等等工作誰去做?耿額一下獄,雖說兵部還有左右侍郎在,但掌衙的主官沒了,運轉起來肯定有問題。
八阿哥說的沒錯,如今重要的就是時間,只有用最快的時間集結兵力反擊天津衛才是上策,一旦時間拖久了,天津衛的明軍兵力就會逐漸雄厚,到時候別說奪回天津衛了,弄不好明軍坐大后直接就朝著北京城先攻過來了。
康熙實際上心里也明白,但是他這時候如果松口不等于承認自己錯誤了么?何況,關鍵的是提出讓耿額戴罪立功的還是八阿哥,如果在這讓步,不等于被八阿哥壓了一頭?
如今,朝廷局勢非常微妙,康熙、八阿哥還有滿清王公貴族各成一派,現在八阿哥當了太子其影響越來越大,康熙已隱隱壓不住他了。如果現在再退讓,放了耿額一碼,以康熙的聰明不難想到這樣做的后果。
到時候八阿哥的影響會更進一步,就連耿額也會事后對八阿哥感恩戴德,畢竟是八阿哥出面才保下的耿額。
要知道耿額可是兵部尚書,這是一個極其重要的位子,一旦耿額也成了八阿哥的爪牙,那么康熙恐怕連晚上睡覺都閉不上眼睛了。
想到這,康熙心中實在兩難。康熙曾經平定三藩,遠征漠北,他不是太平皇帝,而是個知兵的皇帝。他心里知道八阿哥的建議有道理,可偏偏現在他又不能依著八阿哥的建議去做,因為他一旦這么做了,其帶來的后果不堪設想。
康熙惱怒地看著馬齊和殷特布,暗罵這兩人早不說晚不說,偏偏等八阿哥說了后再附和出言。如果他們搶在八阿哥之前用這個理由來勸阻自己,也許康熙會讓耿額戴罪立功,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康熙這時候如何能松這個口呢?
在場眾人中,張廷玉已大致明白了康熙心中所想,他暗暗嘆了口氣,對此卻又無能為力,只能裝聾作啞當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一聲不吭。
過了片刻,正當馬齊等人以為康熙回心轉意的時候,康熙突然開口宣布了最終決斷。
“兵部尚書耿額身為本兵,不思皇恩,尸位素餐,庸碌無能!今國家危難之時,耿額玩忽職守,搖惑眾聽,貽誤軍事,以至天津衛被賊軍所占,京畿震動,其罪難赦!現革其一應各職,押入天牢交刑部處議。左都御史殷特布素有知兵之能,品行端良,甚得朕意,由其任兵部尚書,即日上任,立即反擊天津!”
康熙一口氣說完了這些,隨后指著張廷玉讓他當場擬旨。
眾人頓時目瞪口呆,尤其是左都御史殷特布更是驚愕莫名,他居然一下子就成了兵部尚書了?這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么?這叫什么破事啊!
圣旨寫完,康熙用了印,這事就如此定了下來。見此八阿哥也不再勸了,臉色平靜的他心中卻是陣陣冷笑,這個老爺子要面子到如此程度,居然把國家大事當兒戲,簡直不可理喻。
耿額最終還是沒有救下來,八阿哥心中不由得失望之極。說句實話,對于耿額,八阿哥是三分私心七分公心,畢竟作為太子,這大清朝如果真的完了,他這個太子又能怎樣呢?
只可惜,康熙現在被權利沖昏了頭腦,根本就聽不進自己的勸阻。或者說凡是他八阿哥贊成的,他康熙就要反對,他八阿哥反對的,康熙必然同意!
這還是當年那英明神武的康熙么?一個皇帝居然如此意氣用事,這不能不讓八阿哥感覺到陣陣心寒。
“衡臣,前面你為何一言不發?如你也能勸一下皇上或許皇上就不會如此決斷。”離開之后,眾人朝著宮外走去,這平常走的異常熟悉的道路今天卻感覺到如此漫長和沉重。
走了一會兒,馬齊忍不住責問起張廷玉來,他們之前勸阻康熙讓耿額戴罪立功,可張廷玉卻一言不發,后來康熙如此決斷,張廷玉還是不吭聲,這讓馬齊心中對他極為不滿。
“我說馬相,今日這事您難道還看不出來么?”張廷玉苦著臉低聲道。
“看出來什么?”馬齊不解道。
張廷玉嘆了口氣,說道:“其實皇上心里明白的很呢,可是這事有關太子,如您馬相搶在太子前頭勸阻皇上或許此事還有轉機,可現在,皇上如何能答應?一旦應了下來,讓皇上如何自處?”
馬齊頓時一愣,張口結舌半天都說不出話來,鬧了半天原來道理在這里。
“嗨!”最后,馬齊重重跺了跺腳:“父子猜忌如此,皇上居然如此安排,可現在又如何是好?耿額下獄,殷特布成了本兵,他就是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接手呀!”
張廷玉同樣輕嘆了一聲:“皇上決心已定,勸是肯定勸不回來的了,現在只能同舟共濟,你我各想辦法了。再說,殷特布也不是無能之人,早年曾在兵部當過差,對于兵部之事還是清楚的,如今天津衛那邊出兵不能耽擱,還請馬相多多費心,以上書房大臣身份坐鎮兵部幫忙居中協調。至于我嘛,這幾日多跑跑戶部、工部等,還有太子和四阿哥那邊就交給我了。”
馬齊想了想,默默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衡臣,此事就拜托了。”
“請馬相放心!”
兵部尚書耿額被拿下,殷特布接任兵部,這事頓時引起震動。之后,雖然馬齊和張廷玉等人盡力協助,幫助殷特布接手兵部,調動兵力和準備物資,以反擊天津衛。
但是,這件事還是影響到了清廷兵部的運轉,如果一切不變的話,清廷完成這些只需幾日而已,畢竟在直隸地區清廷的兵力還是不少,尤其就駐扎在北京附近的豐臺大營更是精銳。
但現在康熙這么一弄,使得兵部運轉出了問題,這準備時間就稍長了些,等所有準備和調動完成后,距離明軍拿下天津衛已過去了足足五日,這五日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是足夠明軍在天津衛設置好整體防御了,而且明軍也趁此機會把好些門重炮架到了天津衛城頭上,這樣一來清軍再想打天津衛就難上加難了。
等到第七日,豐臺大營和直隸的清軍開始向天津衛進軍,此時清廷調集了五萬大軍,其中二萬是豐臺大營的精銳,還有幾千前鋒營和火器營隨軍出征,再加上二萬多從直隸趕來的兩鎮兵馬還有殘余的天津鎮,浩浩蕩蕩朝著天津衛殺去。
原本,直隸是有總督的,但后來康熙把這個職位給裁了,所以這支部隊的總指揮是提督袞泰,袞泰此人為康熙侍衛出身,驍勇善戰,曾跟隨康熙北征,由他來擔任主將是康熙特意點的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