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蔭樞這番話把所有人都一網打盡,張淼頓時皺起了眉頭,但卻又不好反駁。再,談判剛剛開始,他倒也想聽聽這劉蔭樞究竟想些什么,所以按捺著繼續聽了下去。
“貴州之地,一向都是朝廷治下,老夫牧民貴州多年雖無顯赫政績,卻也算愛民如子,戰戰業業,原本老夫以為再苦熬個幾年,就可告老歸鄉,了此殘身。但誰想下風云變幻,世事難料啊!”
又咳嗽了幾聲,劉蔭樞的目光掃視了一下眾人,長嘆而道:“這近一年來,諸位在貴州攪起風云,無妄而動刀兵,雖各有所圖,其實以老夫的身份是不好評論的,但老夫憂心的乃是貴州萬民,貴州一地向來貧困,百姓們原本就過得辛苦,而今更是遭受刀兵之難,老夫見此心中實是不忍。為此,老夫請諸位前來,其目的當為化解兵災,還百姓一個太平,諸位以為如何呀?”
劉蔭樞一開口就把道德擺在最高,以萬民為理由起了今日談判的重點,從話中來看似乎是占了理,但在場中另外三方卻不以為然,表面上雖然點頭贊同,但實際上都暗罵這個老狐貍搞道德綁架。
“老大人的有理。”范清第一個就跳了出來,大模大樣地道:“某部受皇命,領趙大帥之軍令,奉命帶兵入貴,原本就是為守衛一方,某倒要問問,為何貴州之地眾部卻刀兵相加友軍?難道這就是老大人口中所言的忠君愛民?既然如此,老大人何不動身向東,去拜見我家大帥?只要我家大帥順利接管云貴二省,自然就化解了兵災,至于其他嘛……。”
范清用目光不屑一關掃了一下對面的張淼和左手邊的田仁統,冷哼道:“無非是區區患,又何足掛齒。”
“放肆!”范清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田仁統,那土司哪里還按捺得住,當即拍著桌子就站起身來:“貴州一地,歷來是朝廷與地方同治,難道就以為靠著你們就能控制全境不成?如今你們三方為其一己私利,在貴州掀起大戰,鬧得貴州百姓民不聊生,我等身為土司當護民為責,何懼如此威脅!”
這土司倒也不是完全沒有頭腦,一套辭頭頭是道,范清當時就冷哼一聲:“得倒是的冠冕堂皇,可這半年以來,爾等土司不服王化,趁勢聚集,禍亂地方,其所為究竟如何?難道真的是所謂護民?某是個粗人,不懂得什么大道理,更做不來什么錦繡文章,某只知這普之下唯皇上才是下之主,某領皇命圣意而來,接管貴州軍政,反對者就是亂臣賊子,當誅!”
范清這句話頓時令那土司暴跳如雷,當即就氣得哇哇大叫,田仁統伸手攔住了他,這神色平靜地看著范清問:“范副鎮這番話聽起來似乎有理,但本裙有一事不解,范副鎮可否解釋一下?”
范清也不話,田仁統接著看看坐在上首的劉蔭樞,然后問道:“范副鎮一口一個皇命,但為何貴州地方的官兵卻同貴大帥刀兵相加?難道雙方不是同一個主子么?剛才老大饒話的不錯,范副鎮講的似乎也有道理,可我卻是越聽越糊涂了。畢竟我等山民常在大山之中,交通不便信息閉塞,更不得知下之事。但我卻知這無二日,國無二主的道理。可如今無論是貴州地方還是趙大帥那邊,都聲稱是朝廷之人,但又相互攻擊不止,使我貴州一地生靈涂炭,戰亂不休,令我困惑不已……。”
高進在一旁聽的仔細,心里卻是暗暗好笑,這談判一開始就是狗咬狗一嘴毛。劉蔭樞是試圖以資格和大義來壓眾人,而范清這邊是準備以皇命來顯示其名正言順,而田仁統卻是劍走偏鋒,直指兩部清軍,試圖把水搞渾,看來這個談判真是一場好戲,值得一來。
對于田仁統的疑問,范清自然不甘示弱,當即表示他們所部才是正統。畢竟趙弘燦有著圣旨在手,當初圣旨里的意思不僅是讓趙弘燦統領三省軍政,同時朝廷還加了他兵部尚書之銜,由此可見當然是他們為主。
但對于這個詞,貴州地方卻又不同。遵義知府當即忍不住指出,這份圣旨中分明就是讓趙弘燦聯合云貴總督貝和諾一起想辦法守住云南、貴州、廣西三省,其中雖然趙弘燦為主,但卻沒有寫明由趙弘燦直接接管云貴兩省,貝和諾依舊是云貴總督,再加上阿靈阿為協辦大臣,如今兩位大人正在昆明。他趙弘燦不聯合三省軍力對付明軍,反而帶兵直入貴州,這分明就是想一口吞并云貴兩省,究竟意欲何為?
這番話倒是問住了范清,正當范清絞盡腦汁琢磨如何回答的時候,一旁的彭榮笑著解釋了一番。
他首先聲明,趙弘燦才是三省統帥,這是無可非議的。其次廣西軍入貴州是為了整合兵力所需,正是如此在整合兵力完成情況下,清軍聯合三省力量才有同明軍正式作戰的把握。
關于這些,趙弘燦有著正式公文,貴州地方清軍一開始也是配合的,從法理來講根本沒有問題。可后來貝和諾因為一己私利下令對抗,這已完全違反了朝廷命令,所以其關鍵在于貝和諾而不是在趙弘燦。
這樣一來,如今貴州的復雜局面是貝和諾的責任,完全是因為他才導致的。彭榮義正詞嚴地指出,如果貴州方面還認為自己是大清臣子的話,那么就應該團結在以趙弘燦為首的集團之下,乖乖交出軍政大權,在趙弘燦的帶領下共度難關,以抗明軍,這才能保地方安定,還百姓太平。
彭榮侃侃而談,話有理有據,范清在一旁是連連點頭,剛剛把被打下去的氣焰頓時又起來了,不甘示弱地看著在場眾人,一副暗自得意的表情。
“咳咳咳……。”這時候,劉蔭樞突然間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咳的是撕心裂肺上氣不接下氣,鬧得一旁的知府又是端茶又是撫胸,折騰了好一會兒這才消停。
也正是這一打岔,倒使得彭榮剛才一番話提起的氣勢在不經意之間煙消云散。停下了咳嗽后,劉蔭樞用著抱歉的目光向眾人微微點頭,接著慢條斯理地道:“大家都是為朝廷和皇上辦差,何分你我呢?如有異議,也可上奏折給皇上,由皇上定奪才是。但不管如何,卻不能做親者痛,仇者快的舉止呀,老夫年紀大了,雖然每日昏昏沉沉,但這道理還是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