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龍的做法啟發了眾人,緊接著便有一個和尚表示,可以為仙桃樹誦經作法,幫助它開啟靈智。
任長生笑了一笑,說“佛門妙法的確有開智之功,只是小和尚你的修為還差得遠,莫說念經十年,念上一輩子也開不了它的靈智。但若是你能請得一位金身羅漢為它開智,從今往后,但凡仙桃結果,盡數歸于你們都可以。”
“貧僧現在去哪里請金身羅漢來?”和尚苦著臉說。
“你只需給一個承諾便可。”任長生很和藹地說。
江湖客們頓時紛紛眼紅,如果說潘龍以化劫的機會交換仙桃,已經很有空手套白狼的嫌疑,現在任長生允許這和尚僅僅以一個承諾換取從今往后的全部仙桃,簡直就是猶如白送一般了。
一時間,許多人都議論紛紛,全都是懷疑的言辭。
但被眾人羨慕的和尚卻愁眉苦臉,他想了又想,最后長長地嘆了口氣,搖搖頭退到人群之后,坐下來默默念經,卻是放棄了。
人群之中不止一個嘆息或者嘲笑的聲音響起,潘龍卻見自己身邊那兩個得了桃子的微微點頭。那傲慢青年更說“任老前輩真是好肚量,這和尚想要耍詐,他卻送了對方一場造化。”
“此話怎講?”潘龍忍不住問。
傲慢青年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不明白他為何聽不懂,卻還是解釋說“佛門修煉,重在心持,外物并沒有多大意義。這和尚之前為了區區一枚改善資質的仙桃就要發愿念經十年,實在是不把自己的時間精力當回事。人不能自愛,又如何能有所成就?”
潘龍恍然大悟,接著說“所以白眉老祖以一個承諾點化他,他當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因為區區仙桃的事情就請來已經介于凡人和仙佛之間的金身羅漢,于是就走出了謎團,認清了自己之前的錯誤,心持的修為必定會有所進步。”
傲慢青年點頭,露出幾分贊許之色,說“我叫范彥,來自錦官城青哥會。不知兩位朋友如何稱呼?”
“在下潘龍,北地人士。”
“在下孫云濤,陽平人士。”
范彥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他明顯是那種很驕傲的人,認識一下二人,大家互相通報姓名,在他看來就已經是給足了面子。
要這種人對幾個無名之輩說什么“久仰久仰”之類,那怕是比殺了他還難。
有了和尚的例子,便又有人走了出來。這個說愿意去學習果樹栽培之法,照顧仙桃樹二十年;那個干脆說愿意此生就在仙桃樹下結廬而居,當個果農……反正怎么邪乎怎么說,完全不把自己后半輩子當回事。
潘龍看得連連搖頭,范彥更是不停地冷笑,就連顯得有些老實巴交的孫云濤也微微搖頭。
他們當然明白,這些人完全就不靠譜。
任長生不愧是老江湖中的老江湖,辭鋒甚是厲害。每每只幾句話,就將這些想要信口開河賺取機緣的人堵了回去,讓他們的謀劃付諸東流。
又過得片刻,之前那個說冷笑話被嘲笑的瘦猴子走了上來,他左右看看,嘆了口氣,嘴唇微張,卻是用傳音之術對任長生說了一些話。
潘龍皺起眉頭——大家各自想辦法爭取仙桃,本是光明正大的事情,為何要用傳音?
莫非這人的辦法有些見不得人,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路數?
眾人也議論紛紛,言辭之中多有懷疑。
任長生聽了他的話,白眉一抖,眼中頓時精光亮起。諸人被他雙眼余光掃中,一個個下意識地退了兩步,但那身材瘦小的青年卻站在原地,一步也沒有退。
場面的氣氛稍稍有些僵硬,過了好一會兒,任長生才笑了一聲,說“好!你既然敢開這個口,至少也算是有種。仙桃樹乃是天生地長,與老夫其實并無關系。你提出的條件對它的確有極大的好處,老夫不能因為自己的愛憎而違背它的利益。仙桃你一個!”
身材瘦小如同猴子一般的青年頓時大喜,作了個揖,快步走到了潘龍等人這邊。
潘龍想要跟他說兩句話,范彥卻冷笑一聲,往旁邊讓了一步,不肯與這人為伍。
潘龍一愣,轉頭看去,卻見孫云濤也恍然大悟,急忙往旁邊也讓了一步。
若是范彥一個人這么做,潘龍還不覺得如何——范彥這人很驕傲,沒準這瘦小青年因為什么事情惹得他不高興。但孫云濤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居然也會有類似的表現,那必定是有些問題了。
他略一考慮,就也讓了一步,依舊和范、孫二人站在一起。
見他也過來,范彥頓時露出笑容,孫云濤也向他微笑點頭。那瘦小青年嘆了口氣,卻沒再湊過來,就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看樣子頗為尷尬。
潘龍還在疑惑,耳中突然聽到了范彥的話音,只是極為細小,明顯是在運用上乘內功收束聲音,以求不讓外人聽見。
“朋友有所不知,這人只怕并非什么好來路,而是魔門中人。”
潘龍身體一震,驚訝地轉頭看向范彥,卻見范彥什么都不說,只是嚴肅地點了點頭。
他頓時明白了老祖宗剛才的表現——魔門中人竟然也來謀取仙桃,而且看樣子還暴露了身份。老祖宗平生行俠仗義抱打不平,和魔門之輩也不知道交過多少次手,仇怨頗大。他竟然向老祖宗暴露自己的身份,難怪老祖宗贊了他一句“有種”。
九州之中江湖流派眾多,既有行俠仗義之輩,自然也有為非作歹之流。除了這善惡兩類之外,還有一類獨特的人物。你也說不上他究竟是善是惡,但他們行蹤詭秘、做事陰冷,尤其道德觀價值觀和常人相去甚遠,不以世人之善為善,也不以世人之惡為惡,顛倒偏頗,難以定論。
這類人往往互相抱團,于是便被稱之為“魔門”。
嚴格來說,魔門也并非盜匪惡霸之類,他們很多時候甚至也會行俠仗義。但總的來說,魔門因為三觀和世人差別太大,往往會和別人發生沖突。江湖人習慣于用拳頭用刀劍說話,沖突的結果,常常就是流血和橫尸。
魔門中人多半手段高強,或者有一些特別的本領。交鋒的結果自然是尋常江湖人吃虧,久而久之,魔門的名聲就越來越差,甚至于臭了大街。
雖然因為他們足夠強悍,一般人不敢招惹他們,但白眉老祖豈是“一般人”?
這魔門弟子竟然敢向任長生挑明身份,也真是夠作死的。
既然明白了對方的身份,潘龍自然也就明白了對方能夠說服老祖宗的理由。
魔門中人,善惡另當別論,但種種奇妙手段,的確是天下一絕。
若說他有辦法幫仙桃樹大忙,一點也不讓人覺得奇怪。
就在潘龍和范彥交談以及思考的時候,人群之中又有人過關了,卻是那個笑容豪爽溫暖,看起來很像是個好人的姜北。
這人一過來,徑直就湊到了那瘦猴子身邊,笑著和對方打招呼。
潘龍吃了一驚,沒料到他竟然敢做這種事。
九州世界倒是沒有如同《倚天屠龍記》、《笑傲江湖》里面那樣嚴厲的正邪之分,不至于到了“結交邪派妖人”就足以被逐出門派甚至清理門戶的地步。但是無論如何,與魔門為友,絕對不是什么好的選擇。
魔門太能惹麻煩,天曉得什么時候就會牽連到自己。
所以就算是那些不歧視魔門的人,多半也對魔門退避三舍,能不靠近就不靠近,更不要說攀交情。
范彥和孫云濤的選擇,就是很好的例子。
這姜北看上去是個聰明人,怎的做出這種糊涂事來?
還是說,他看似頗有心機,其實恰恰相反,是一個傳說中的傻白甜?
潘龍沒有說什么,只是安靜地旁觀。無論怎么樣,反正他不會去摻和這事的。
他的事情已經足夠多,也足夠嚴重。躲著麻煩走還來不及,又怎么會再去自找麻煩?
再過了片刻,一位來自于青城山的道士拿出一塊靈玉,換了一枚仙桃。
那靈玉被裝在一個畫滿了符咒的木盒子之中,只是開啟盒子的瞬間,就能看到氤氳靈氣形成稀薄的武器,緩緩溢出,可見是一件極為難得的寶物。
他也說了,這靈玉遠比仙桃寶貝,只能換到自己死去為止。他活著一天,靈玉便可以埋在仙桃樹下一天,但若是他死了,便要將靈玉歸還青城。
這要求倒也公平合理,任長生答應了下來。
至此,六顆仙桃就都有了主人。
青哥會的范彥,來自陽平關的孫云濤,潘龍,那不明身份的魔門弟子,云臺山姜北,還有那個青城道士。
這些人有出家人,也有江湖客,甚至還有詭秘的魔門中人,可以稱得上是濟濟一堂。
潘龍覺得,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邊六人大概都是能夠踏入先天境界的,就算是真人宗師,估計也能出了不止一位。
至于別人,不止一個人顯得很不服氣。潘龍猜測他們多半也有一些寶物,足以交換仙桃,只是舍不得拿出來交換罷了。
但既然他們作出了選擇,那就怪不得別人。
任長生沒有理會剩下的眾人,帶著六個人轉身就走,倒是他的弟子門人們摘來了大量的桃子,招待這些遠道而來的客人吃上一頓桃子宴。
吃不到仙桃,吃吃仙桃附近的桃子,也算是沾點喜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