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像，真像……”
長卷鋪開之后，一群人立即圍上去，仔細地打量、對比。他們在倉促之間，自然覺得長卷與壁畫，同出一源。
一剎那間，自然有人草率的認為，白葉肯定是看了長卷之后，才打算在墻壁上親自實踐，把作品還原出來。
“不僅是像而已，你們沒發現嗎，白葉畫的比原作更好。”
凡事最怕對比，長卷與壁畫，擺在一起打量，高下立判。不說長卷的老舊，墨痕的淡化、斑駁。大家沒有那么膚淺，只關注這些表面的現象。實際上，只要打量線條、筆畫，就可以得到結論。
白葉的畫，線條流暢，不管是比例，還是衣紋，都十分的美妙。但是長卷中的圖案，一些人物畫得挺好，但是也有一些人物，筆力很粗糙，堪稱是拙劣。
這是不是意味著，白葉在這畫作的基礎上，推陳出新呀？
一些人面面相覷，感覺有點不對。
“虞老，您這畫……什么來歷？”有人小心翼翼詢問：“它是朝元仙杖圖嗎？”
“是，也不是。”虞蒿微笑道。
“啊？”
眾人愣了，這什么意思啊。
虞馳立即解釋：“大家應該知道，古代的壁畫，與現代的一些行畫一樣，基本有固定的范本。”
“一些崇信道教的皇帝在位時期，他們下令在各地大修道宮廟觀，對壁畫的需求繁多。古代的畫師，數量一般不多，為了滿足這些道觀壁畫的需要，干脆統一規格。”
“這種固定形式而大同小異的粉本小樣，一是由于經過皇帝御覽欽定，于是就成為固定程式，大小宮觀無不依此仿制。一是由于宮觀散于各地，畫師都尋求前輩名手的粉本，以便在各地的宮觀上壁，于是由民間畫師縮臨的備用粉本小樣，也流傳于世。”
“所謂的吳家樣，曹家樣，張家樣的名號，就是這么來的。”
虞馳娓娓而談：“所以據分析、研究，這一幅長卷，應該是某個畫師，根據粉本小樣，再次臨摹的作品。水平不高，破綻很多。所以我家收藏之后，也不好意思到處宣傳，極少人知道。”
原來如此。
眾人紛紛點頭，表示信服。
一些人回想史料，更是覺得這才是事實。
也就是唐代，版畫的技術不行，才流行手繪的小樣。不然的話，這樣樣本，就早刊行天下啦，流傳更廣。
與此同時，虞馳又繼續道：“至于這畫，是不是源于武宗元朝元仙杖圖，我們也說不好。因為當年許多宮觀，都流行這種題材的壁畫，誰知道臨摹的作品，到底是哪個版本。”
也有道理……
一群人深以為然，只能感嘆歷史無情，許多真相都湮滅在長河中，讓人無法判斷真偽。
冷不防，有人開口道：“白葉畫的這個版本，明顯優于長卷，這是不是意味著，他見過更好的版本？又或者說，你是在這個長卷的基礎上，自己發揮創作……”
一瞬間，眾人的目光，就匯聚在白葉身上。虞蒿的眼中，也露出探究之色，這也是他好奇的地方。
白葉眨了眨眼，他完可以承認后者。
問題在于，他沒看過長卷呀。如果回答是，虞蒿與虞馳肯定知道他撒謊了，這又怎么解釋？如果搪塞大家，他見過別的版本，人家肯定順勢再問，這別的版本在哪里？
總而言之，多說多錯，解釋不清楚。但是不解釋吧，也不妥當。其他人他可以不說，對于虞蒿他可不能敷衍。
就算要敷衍，也要找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要怎么解釋呢？
頭疼。
自己作的。
白葉真想打自己一巴掌，好端端的干嘛畫什么壁畫呢。就算畫壁畫吧，干嘛畫這幅作品……
直到現在，他都忽略了，這個世界的人，對于國畫的重視。
特別是失傳的名畫。
一些在文史資料中，有記載的名畫。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把它們重新挖掘出來，讓其重見天日。
恰好，白葉的壁畫，也算是一條線條。大家自然感興趣，打破砂鍋問到底。
在眾人視線的匯聚下，白葉沉吟了良久，才開口道：“說起來，大家可能不信，但是這幅壁畫……”
“這幅壁畫有原型。”
忽然之間，一個聲音傳了過來。眾人一怔，連忙看過去，只見這個時候，范吉安與一群人，浩浩蕩蕩擠了進來。
“范兄。”
“虞兄。”
同為畫壇宗師，虞蒿與范吉安肯定不陌生，見面先寒暄兩句，才聊起了正事。
范吉安滿面紅光，十分的興奮，甚至有一點兒激動：“白葉，你是不是去過洛陽北邙山老君廟？”
“嗯？”
白葉愣住了，腦子如閃電運轉，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忽然睜大了幾分：“吳道子的五圣朝元圖還在那里？”
“你果然知道。”
范吉安眼神意味深長，多了點責怪的意味：“年輕人呀，追名逐利很正常，但是不要太貪婪……”
“你們在說什么？”虞蒿聽不明白。
“虞兄，你自己看。”范吉安哈哈大笑，立即取出一疊照片，遞給了虞蒿。
“這是……”
虞蒿觀看照片，表情也發生了變化。其他人自然好奇，紛紛踮起了腳，在旁邊窺視。
距離較近的人，也看得清楚明白。
只見照片上，那是一座很殘破的古廟。從外觀看，一些墻壁都已經開裂了，連同房梁瓦頂，也破了幾個大洞。
照片很多，除了破廟外觀，還有內部的情形。關鍵是內部的墻壁上依稀可以看到，密集的蛛網與厚厚的灰塵堆積。
有人把蛛網、灰塵清理干凈了。
接下來的照片，就可以看到斑駁的古老墻壁上，出現了一些淡淡的筆墨、丹青涂料痕跡。
“啊！”
虞馳目光一凝，驚呼了一聲：“壁畫。”
是的，照片的墻壁上，確實是壁畫，而且還是歷史悠久的墻壁。盡管墻壁的圖案，已經非常黯淡，可是仔細觀察，在依稀中還是可以瞧出一些端倪。
一瞬間，眾人忍不住回頭，看向了白葉……
以及廟中墻壁上的作品。
似乎……
不是似乎，真的太相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