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打算勸說劉向前的林平萬萬沒想到反而被比自己小了整整十歲的劉向前反問的啞口無言,劉向前雖然是個山里孩子,但他顯然是個聰明孩子。
誠如劉向前的致命三連,現在的林平沒有錢,也沒能用所學的知識換取物質財富,而且又被系統莫名搞到這貧困山區當校長。一個大學生不在城市里工作賺錢反而跑到窮山溝里教書,自然會有很多人不理解,會受到他們用偏見的眼光發出來的質疑。
林平沉思了一會兒緩緩說道:“你的眼里就只有錢嗎?”
“不然呢?”劉向前彎下腰輕輕的摸了摸豬的后背,“讀書,不也是為了賺錢嗎?但是……讀書太長太浪費時間了,六年、三年、三年又三年……我看不到未來。”
劉向前后半段話的語調有些沉悶,從一個少年嘴里說出來讓林平心中一震。
怎么說呢?是山里的人目光短淺?是這個少年急于求成?
林平認為都不是,劉向前一個十四歲說出這番話完全是因為現實生活所迫。當大部分城市孩子在享受青春無憂無慮的花費父母的金錢時,劉向前卻已經明白了金錢的重要性,這種孩子更能夠出人頭地,但如果缺乏正確的引導也更容易走上錯誤的道路。
“劉向前,”林平雙手搭在了劉向前的肩膀上看著劉向前的眼睛說道,“你說的對,金錢在現在這個社會擁有著非常重要的地位,你這個年齡就能夠意識到金錢的重要性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我相信你在未來一定能夠賺不少的錢過上比現在好數倍的生活。但是,我要告訴你的是,一,學習知識可以開闊你的眼界,提升你的賺錢效率和積累財富的高度……”
林平拍了拍正在吃食的豬,豬不耐煩的甩了甩尾巴。
“這一頭豬能賣多少錢,1000塊?2000塊?你六個月養大這四頭豬能換一萬塊?”
劉向前搖了搖頭:“換不到那么多,也就能換六七千塊。”
“扣除成本呢?小豬錢、飼料錢、疫苗錢、你的人工成本,你能賺到兩千塊錢嗎?”
“老師,你別說了,除了買小豬花錢,其他的我都不需要,喂的是我家自己種的糧食,我家豬健康,不需要打疫苗,除了定點喂食也不需要干別的,也沒什么人工不人工的。這豬賣出去扣了小豬的錢我能賺三四千塊。”劉向前不耐煩的說道。
林平再次被劉向前懟的一愣,他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種對牛彈琴的感覺,但他不愿意放棄他的說教,他指著天空繼續勸說道:“見過飛機嗎?你辛辛苦苦養六個月的豬只能賺三四千,但是有了知識六個月造一架飛機能賣幾個億甚至幾十個億,而即使最基礎的飛機工人也能每月拿幾萬塊錢……”
“老師,你走吧,我只想養豬,不想聽你談什么養飛機,沒那么大本事,我只想把豬越養越多,老師你說的那么牛逼,你擱這跟我嘮嘮什么呢?你大學生,你去造飛機啊,一個月好幾萬呢。”劉向前白了林平一眼,“走吧,聽你在這叨叨叨、叨叨叨的,我家的豬都不愛吃食了。”
失敗。
一種無力感涌上了心頭,林平被劉向前懟到自閉,完全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好。
這時候馬忠國和向前的母親從屋子里走了出來,馬忠國一眼就看到了林平那緊皺的眉頭和絕望的表情,雖然是意料之中,但看到這個一開始自信滿滿的大學生吃了癟他心里還是莫名一樂。
兩人走出劉家大門,深深地挫敗感使得林平整個人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他回頭看了一眼劉家的大門,心里不服輸,也不想讓一個這么聰明的孩子白白浪費他的天賦,但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辦。
馬忠國牽著驢跟在推著自行車的林平身后開口問道:“是不是跟孩子扯大道理了?”
林平停頓了一下,沒有說話。
“唉,你們這些城里來的大學生,就喜歡跟人講大道理。”馬忠國坐在驢車上點上旱煙,“我年輕的時候和你們一樣,張口大道理,閉口就是理想和未來,沒用,沒人愛聽,貓聽貓煩,狗聽狗嫌。山里人更不愛聽,他們樸實,就喜歡實在的,虛頭巴腦的東西啊,沒意思。”
林平停下來,想想,是這么個情況。大道理這種東西,誰聽誰煩。
馬忠國抽了兩口旱煙頗為傷感的說道:“大道理人人都懂,可有什么用呢?我們不依舊過不好這一生。”
聽到馬忠國的這句話,林平心里一震,喃喃自語道:“是啊,我怎么談著談著就跟孩子講起大道理來了呢?”
馬忠國微微一笑:“其實對咱們來說,這也正常。當老師的,不會講點大道理有時候還真鎮不住學生。”
嘟嘟嘟!
突然一陣汽車的喇叭聲傳來,林平略有驚訝的抬起頭來,只見一輛小卡車出現在面前。
在這個摩托車都見不到的偏遠落后山區,突然能看到一輛四個輪的小卡車,那種吃驚程度不亞于見到外星人。
馬忠國和林平兩人趕緊閃到一邊給小卡車讓道,小卡車開到兩人面前停了下來,卡車司機探出頭來:“喲,馬老師!”
林平疑惑地看了看馬忠國,馬忠國笑了笑解釋道:“我以前的一個學生。”
“干什么的?”林平問道。
卡車司機搶著答道:“來收豬的。你是?”
馬忠國替林平回答道:“這是咱們山區新來的林校長林老師,大學生,國家派下來支教扶貧的。”
卡車司機連忙從車上下來握住了林平的手:“大學生,了不得,來這個地方支教更了不得。我知道,這叫教育扶貧!那可是利在千秋的好事。”
林平突然有點害羞的有點不知所措,這是他在這山區里遇到的第二個真情實意尊重他的人。
“那你們這是干啥來了?”卡車司機問道。
“唉,”馬忠國嘆了口氣,“這不是劉壯家的孩子嗎,輟學了,不想上了,我勸了好幾次不管用,新來的林老師也想讓孩子回學校學習,我倆就一起來勸,結果還是不頂用啊。”
“劉壯家的孩子?就那個劉……劉向前?”卡車司機說道,“那孩子不是挺聰明的嗎?上次我來收豬他不是還上的好好的嗎?”
“不上了,不想上了,輟學好幾個月了,誰都說不動。”馬忠國無奈的說道。
“怎么能這樣呢?”卡車司機頗有遺憾的說道,接著又說道:“這樣,你倆別急著走,跟我回去,我來幫你們勸。”
林平和馬忠國兩人相望一眼,面面相覷。
“能行嗎?”林平不確定的問道。
“絕對行,我告訴你那孩子我接觸過幾次,性子倔,有自己的思想,這種孩子經不起激,勸他就得說狠話,你們文化人不行,嘴軟、有素質,有些話說不出口,我嘴毒,你們跟我回去,看我怎么說服這孩子。”卡車司機信心十足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