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地底石室中,一道人影浸泡在生長著黑冥幽蓮的寒潭內。其雙眼緊閉,安靜的吸收著寒潭中不斷涌來的濃郁靈氣。
隨著時間的推移,此人的皮膚表面,開始凝結一層白色的寒霜。
不過對此他視而不見,又在寒潭中浸泡了足足一刻鐘的時間,他才睜開雙眼,并從寒潭中一躍而起,赤身站在了石室中。
眼下的北河披散著一頭長發,目光堅毅,還帶著一抹凜然。
距離當初他從伏陀城來到了嵐山宗,已經不知不覺過去了六年之久。
這六年來,他幾乎沒有踏出過嵐山宗半步。
當年在伏陀城,他早就購買了足夠數年所需的物資,不但有浸泡藥浴的靈藥,還有辟谷丹此物,為了就是常年自我封印式的閉關。
眼下的北河,快到年過半百的年紀了。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的痕跡極為明顯,眼角已經出現了清晰的皺紋,就連一頭長發中,也出現了一縷縷的灰絲。
北河身軀一震,身上的水珠剎那間被震成了水霧。當他站定時,身上已經變得干爽無比了。
這種雕蟲小技,是他對于身體精妙掌控的一種運用,算不得什么高深技巧。
六年時間過去,他的閉關苦修的收獲還是有的。
無數次的藥浴,讓他托天神功終于觸碰到了第二層的瓶頸,北河有望在突破到凝氣期六重前,率先將托天神功修煉到第二重。
或許是因為上一次踏入武王宮,他體內真氣覺醒的原因,所以回歸之后,這些年的時間,他武者的境界已經達到虛境后期了。
而再下一個境界,就是傳聞中的神境。只是要如何突破到神境,北河可是一點頭緒都沒有。畢竟修煉到他這種地步,可以說前無古人了,路要如何走,可沒有人教他,也無法借鑒。
經過這六年的時間,北河也已經觸碰到了凝氣期六重的瓶頸,可以嘗試沖擊一下了。只是從剛才的情況來看,似乎想要沖擊凝氣期六重,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至少短時間還做不到。
劍氣術、火球術這等術法他每日都會練習。如今的他對于這兩門低階術法的掌控,已經達到了極為嫻熟的地步。就如火球術,已經不單單是激發火球這么簡單,還能將火球術玩弄成火焰。
只是在他看來,這些都是小道爾,至少在斗法上,似乎沒有什么特殊的優勢。
值得一提的是,他每天都會打通那本古武典籍圖上繪制的三十七條經脈。眼下的他,已經打通了十三條。
有生之年,應該能夠將三十七條經脈全部貫通。
北河將一側的衣衫撿起,套在了身上,接著盤膝坐了下來。
一番調息后,他翻手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物,正是當年那瘋女人給他的那一道“圣旨”。
北河體內真氣鼓動注入了此物當中,而后就見手中的此物黃光一漲,從他手中慢慢的懸浮了起來。其上一顆顆文字,還在不斷震顫,仿佛活了過來。
看著懸浮在面前的圣旨,北河眼中有的只是平靜。
這些年來,他不時就會取出此物研究,但是他用盡了各種辦法,這一道圣旨似乎在吸收了他體內的真氣后,只能懸浮在他的面前,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特別之處。
北河猜測,要么就是他體內的真氣還不夠渾厚,所以無法將此物給徹底激發。要么就是這圣旨本就沒有其他神通,其上的一顆顆蠅頭小字,或許是一部功法。
北河體內真氣一收,此物就光芒黯然墜落了下來,被他一把拿在了手中,并翻手收入了儲物袋內。
隨即北河又取出了一盞銅燈,放在面前仔細打量著。
此物是當初他在伏陀城自認為撿漏成功,淘到的一件古武法器。
只是最終他卻發現,他將真氣注入銅燈中,這東西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應。
想來也是,如果僅僅是憑借此物上的一枚古武文字,就斷定此物是古武法器,那古武法器也顯得太過于廉價了。
苦笑著搖了搖頭,北河將這盞銅燈也收了起來。
至此他扭頭看了看一側寒潭中的黑冥幽蓮。
此物表面的光芒更甚了,還有四十來年就要盛開。而眼下的他,尚未突破凝氣期六重。
北河離開了眼下的石室,順著石階向著頭頂的出口行去。
從洞口走出后,他走向了山頂。
路過嵐山宗那片廣場舊址時,可以看到當年寬闊平坦的廣場早已不在,放眼望去是一片高聳的雜草,還有一些丈高的小樹,隨風搖曳著。
兩座一大一小,沒有墓碑的墳頭聳立在廣場前。一座是嵐山宗的,一座是姜青的。
北河來到了墳前,捧起了一些新土,添在了墳頭上。
最終他才繼續向著山頂行去,來到了山頂那塊凸出山崖一部分,可以縱觀下方廣袤山景的巖石上。
北河向后仰躺,雙臂撐在身后,眺望著遠方。
此刻正是朝陽升起的時候,不但是下方的山林,就連整個世界似乎都被朝陽給侵染了一層淡淡的金。
北河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后閉上了雙眼。
隨著山風的吹拂,他只覺得陷入了一種空靈的寂靜。
修行二十幾年,要是此生無法突破到化元期的話,如今他也算是走過了人生一半的路程。
驀然回首,這二十幾年過得實在是太快,仿佛彈指一瞬。甚至還沒有他人生最初那二十年過得精彩跟漫長。
常言道修行是一件苦差事,往往吃力而不得好。對于這個道理,現在他倒是體會得尤為深刻。
試想一下,如果北河并未踏入修行,而是在凡俗世界中度過這一生。以他二十歲氣境武者的身份,將來必然會成為人上人,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而踏入修行之后,有的是成日枯燥的修煉,還有作為低階修士要在高階修士面前時刻保持低微之姿,可以說是修行界中最低等的存在。
兩相比較,當真是云泥之分。
事到如今,北河覺得當年那位王師兄的選擇或許是對的。如果再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他可能會在凡俗世界中享受一生,也不愿在修行世界中苦悶一生。
一念及此,他心中寬慰了不少,似乎他也不是不能接受此生無法突破到化元期。
這個念頭生出后,北河心中數十年來的壓力不知不覺一減,身心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
這時他周圍的山風仿佛消失了,眼下的山景也仿佛消失了,就連他身下的巖石,也同樣消失了。
北河閉上了雙眼,心境徜徉在一片無邊無際的世界,這一刻他唯一能夠感受到的,就是自己的思想。
這種感覺當年在嵐山宗他第一次隨著冷婉婉看日出的時候,就曾有過。后來他知道,那叫頓悟。
頓悟,可以說是一種體會,或者叫體驗,能讓一個人在心境上有所突破。時常發生在一些得道的高僧,或者博學的老人身上。
北河也不知道他思想徜徉了多久,他終于感受到了山風的吹拂,還有耳畔的輕聲。
緩緩睜開了眼睛,日出已經徹底升起。暖陽陽的光芒灑在大地上,宣布著一日的開始。
北河微微一笑,坐直了身體。站起身后,他準備回到石室中,繼續日復一日的枯燥修煉。
“嗯?”
不過就在這時他神色一動,腳步也停了下來。
因為他剛剛邁步,就感受到身軀一輕,仿佛他就是一片羽毛。
眼下的他,跟之前的他,似乎大不一樣了。
在北河體內有一種灼熱之感,那是因為有一股氣息,時刻充斥在他體內奇經八脈的原因。
略一感受,北河就睜大了眼睛。
那股渾厚、強大、蓬勃的氣息,是真氣。
這一刻他體內的真氣,比起之前而言竟然強了不知多少被。
正是這股真氣的自行運轉,所以讓他有種身輕如燕之感。
“神境!”
思量間北河呆立當場,心中陡然跳出了兩個字。
直到良久之后,他聽到自己砰砰跳動的心臟,這才回過神。
雖然他不知道虛境之上的神境,到底是什么狀態,又有何種表現。但是他幾乎敢肯定,而今的他必然是突破到了傳聞中的神境。
一念及此,北河舔了舔嘴唇。
呂侯終其一生,都想要達到這個境界。甚至為了突破桎梏,不惜四處殺人。而他,在五十歲不到就突破到神境了。
北河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看了看自己的身體,眼中有的只有難以置信。
只見他深深吸了口氣,接著向前一邁步。
這一邁之下,他踏出了丈許之遠,出現在了半空。他可沒有鼓動體內的法力,能夠做到這一點,僅僅是因為他體內真氣運轉的原因。
不過一步踏足半空后,他的身體卻開始緩緩往下沉。
北河看著身處半空的自己,眼中爆發出了明亮的精光。
他再次一步邁出,身形又踏出了丈許之遠。
接下來就看到了他一步步腳踏虛空而行,身影宛如一道魅影,最終站在了遠離山頂百丈之外的高空。
北河俯瞰著腳下的大地,他依然難掩激動之情。
神境,這是一個對于武者來說都虛無縹緲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