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捷如疾風驟雨,甚至沒有給任何階層哪怕一天的反應時間。
對于這場變革的詳細計劃,在君士坦丁皇宮中的保密等級就是最高等級。
這套新的等級制度,最大的受益方當然是巴列奧略。而職業公會正式接過土地的控制權,包括最基層的農民一起,也享受到了對土地最基本的支配權。雖然無論是糧用地還是職業工會的土地,稅金并不會因此而減少,但最大化的利用土地,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高土地的產出。
至于新貴族,大概是在這項改革計劃中地位最尷尬的一批人。原以為帝國大肆打壓舊貴族是給新貴族崛起的機會,這些曾經只是侍奉皇室甚至地方貴族,有能力而無家族背景的帝國新貴,如今卻遭到了當頭棒喝。或者說,他們仍算不上是新貴族。真正的新貴族,是得到了皇室信任的一小批人選。譬如喬萬尼,譬如弗朗西斯科,哪怕是在奧斯曼人賬下領兵了數年的呂卡翁,未來也會掌握比他們更大的權勢。
他們并不是所謂的貴族,只是換了一個形式的官吏而已——代替皇室與真正的貴族,管轄屬于他們的土地。或許平民們會敬畏地仰望他們,但在真正的貴族,包括巴列奧略皇室眼中,這群官吏只不過是協助統治地方的工具而已。
極度強烈的落差,讓所謂的上層議階的元老們情緒幾乎當場失控,甚至有幾個人直接開始向著杰弗瑞咆哮,然后被衛兵控制了下去。
當然,也有許多上層議階的代表還在思考這條土地改革方案可能帶來的影響。管理權,到底能細分到什么程度,是一個非常關鍵的因素。帝國加強集權是未來無法阻止的進程,這一點所有人心知肚明。如果對土地的管理權能囊括多方面的因素,那么還很有可能增加土地給他們帶來的隱性利益。這個度可以隨時調整放寬,也只在巴列奧略的一念之間。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也是大部分新貴族保持沉默的原因之一——新貴族所掌握的兵源實在是太過有限。或許是君士坦丁十一世與約翰有意為之,新貴族所能直接控制的兵源被壓縮到了一個相當尷尬的數字。而想要雇傭傭兵,則需要大量的資金。他們并沒有直接動用稅收的權利,對地方發展所需要的資金,都要等到財政總管金奇在經過計算之后重新下分給地方。巴列奧略王朝,似乎發展至今,忽然從根源上杜絕了貴族叛亂的可能——新貴族成了一個象征性的階級。或許他們背后的家族會因為某個人升任某地的官員而獲得榮譽,但實際上,這不會帶來任何實質上的利益。真正擁有地方治權的,只有帝國制定的某個人而已。
而當這群新貴族們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猛然發現,曾經制約整個歐陸封建制度最基本的原則,如今已經逐漸被帝國皇室所打破。原本,在傳統的封建帝制國家,有一道無法更改的鐵律——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而在帝國境內,這種限制已經逐漸不復存在,皇室可以跨過階級直接統治地方。除了希臘,伊庇魯斯和摩里亞這些帝國直接指定委任貴族的區域之外,在帝國新占領的地區,哪怕派遣了地方總督,帝國仍然可以直接越過總督管理地方官僚。
等最高法庭中的衛兵終于處理完暴動的幾個“心懷不軌”的貴族之后,會場又緩緩安靜了下來,杰弗瑞又一次不緊不慢地頒布了御前會議新的決議。
“除了相關土地制度的變革之外,因為這場暴動嚴重影響了新羅馬元老院的形象和威望,奉陛下詔諭,帝國將派出相關的官僚,在未來三年內,矯正新的土地制度與職業工會制度。新元老院會堂的正式開設,同時延期一年!”
這是一個相對折中的辦法,土地制度的改革,或多或少都傷害了新貴族的利益。而兩邊各打一棒子,就是更妥善的應對手段。
本身職業工會成立之初,帝國的確有理由對其成員準入門檻和工作進行監管,只不過當初為了方便新制度的推廣,向民眾答應了一些過當的條件,趁著這一次,也給了皇室合適的理由重新介入。
原本根據君士坦丁十一世給新元老院的地位,上下議階本來就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地位差距。新元老院實際上也應該是一個整體,為帝國提出一些有益的意見。皇室介入元老院,也是給看起來相當膨脹,敢于和貴族正面沖突的職業工會們一個警醒。
只要巴列奧略仍坐在圣座之上,帝國就隨有可能會奪回曾經給予他們的一切。
恩威并施,這應該是君士坦丁十一世給年輕的共治皇帝上的第一堂政治課。
“兩邊,有什么意見嗎?”
最高法庭之外,普通公民們其實早就已經吵成了一鍋粥。雖然絕大部分新政令的內容他們聽不懂多少,但與土地有關的事情,他們卻相當敏感。
而事關雙方核心利益的新貴族代表與絲綢工會們,此時卻陷入了沉寂。
無論他們如何內斗,最終獲得利益的,只有巴列奧略皇室。皇室以貴族來制約職業工會,又打壓貴族的實權來使上層議階無法威脅皇室的核心利益。這場流血沖突,或許一開始會讓皇室與御前會議感到手足無措,但到最后,控制著最終暴力機構——軍隊的皇室,完全有能力將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上。
“如果你們都沒有意見,書記官會記錄下會議的內容。土地制度的改制,也將會從今天開始實施。”杰弗瑞扶著拐杖,將君士坦丁十一世的諭令,加印在了篆刻著羅馬法的石柱上。
這一舉動,也就代表著土地制度的變更已經成為了帝國最基本的法案。他的神圣與不可侵犯性與其他舊日的基礎法案相同。
一切仿佛如同預演過那樣,讓人錯愕,卻又無比流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