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對于湖南和嶺南的百姓而言,戰爭不過是千里之外的閩南江西,唯一擔心的不過是王師的勝負,以及朝廷未知的,即將開始的稅賦和征兵。
議論了幾聲,又言語幾聲抱怨的話,就轉頭吃吃喝喝,再次低頭忙活農活去了。
對于讀書人而言,這是大唐開疆擴土,一統天下的預兆,面對南唐這樣滅閩、楚的龐然大物,雖然憂心忡忡,但為朝廷鼓勵之心不減。
都期盼著朝廷,大勝而歸。
嶺南自是基本盤,擁護朝廷自然不必說,但為何湖南民心,也是大半擁護?
無外乎,得民心者得天下罷了。
南唐不是沒有征服過湖南,但,這個時代的鄉里局限認知,讓南唐兵卒仿若是出籠的老虎,對于湖南大肆劫掠,結果一無所知,就被周行逢攆回來了。
李嘉的大唐不一樣,軍紀嚴明,劫掠的事情沒發生過,而且還減免了不少的賦稅,自然百姓們用屁股投票了。
亂世中,百姓的要求沒那么高,只要減點稅,保證他們財產,那么就是盛世了。
而,江西數州,也是流傳邸報的,關于兩國宣戰,以及自己這方失卻數州,并且圍困在虔州的神衛軍余部消息,讓江西瞬間沸騰。
這種沸騰,包含著不安,緊張,憂慮,以及對于未來的期盼,以及對和平的展望,更是對朝廷軍隊不作為,而感到深深的憤怒。
南方第一大國,輸給中原也就算了,如今,竟然又輸給了嶺南,這樣的蠻荒之地,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百姓們只知道輸了,但對于那些士大夫和鄉紳來說,這等于是敲碎了朝廷的一塊威嚴,心思瞬間動蕩了許多。
本就頹廢的國勢,看樣子,越發的低落,仿若是一艘快要下沉的破船,看著架子大,其實根本就走不了多遠了。
“皇甫繼勛真是個廢物……”
“難道,大唐又要亡了嗎?”
“江西本是亂世樂土,不想竟然遭此磨難……”
鄉紳們的意見,如同一道道溪流,匯入了衙門之中,對于那些官吏們而言,最直觀的感受,就是政令的施行,沒有往日的暢快。
就如同溪流中,突然出現一塊塊巨石,雖然溪流繼續流淌著,但總是如鯁在喉,厭惡的很。
這樣的意見,又匯聚到了洪州,到達了林仁肇的桌子上,話里話外,都透露著盡快行軍的催促。
待真切的得知兩個唐國宣戰,并且爭斗時,趙匡這才放下心,但忽然又提拉起來,他想起趙普的話,若果真讓嶺南那個唐國勝了,那就大事不好了。
于是,揮揮手,趙普又被迫停下手頭的事務,去見皇帝,最近軍隊的調換,以及糧草的募集,讓他忙的不可開交,但皇帝卻不能拒絕,這是關乎前途的。
失去了軍心,他這個樞密使能做到幾時?
“你且看看這個!”趙匡將邸報送到其手里,然后道:“這南方,亂了那么久終究還是宣戰了,看來一時半會是停不了的。”
宣戰與不宣戰,其中的意思完全不一樣。
不宣戰,那么兩國一邊打,一邊可以正常做生意,不耽誤。
而宣戰,那么就意味著,大宋不能置之不理,為何?
因為大宋是南唐的宗主國,李璟認了郭榮為爸爸,所以,繼承了郭榮的皇位,趙匡也是李煜的爸爸,兒子被打了,可不能置之不理。
況且,每年的幾十萬孝敬,可不是假的。
最明顯的就是明朝援朝打倭,清朝平定朝鮮東學黨之亂,都是兒子被打,爸爸幫忙。
所以,面對兒子被打的這種情況,趙匡必須做出應對,不然就有失爸爸體面。
早知道,大宋兒子,不止是南唐,還有吳越,西北的定難軍,都在看著呢,爸爸要是不合格,人家指不定就不認了,請添許多麻煩。
“未曾想,嶺南真有知道膽量,刺客,不過是借口罷了。”趙普皺眉,沉聲道:
“林仁肇領兵,看來,江南是重視了。”
“咱們大宋又該如何?”心里頭早有腹稿,但趙匡還是想聽聽趙普這個軍師的意見。
“官家應當發諭旨駁斥嶺南,再發旨寬慰江南,而且,陛下也可讓吳越國不要輕舉妄動,甚至適當時,支援一下江南,如此,表面上,咱們也算是仁至義盡。”
趙普的話,是極為妥當的,顧全了朝廷面子,又毫不費力,就讓南唐滿意而歸,其他幾個干兒子也說不出個不是來。
“卿家所言甚得朕心!”趙匡黑臉笑了起來,道:“只是,嶺南若真是有所圖謀,這些就不太穩妥。”
“所以,山南東道的慕容延釗,需要按兵觀察,一點戰事不利,也可威逼其退兵,保存江南一些兵馬。”
“官家所言甚是,臣疏忽了。”趙普連忙極為贊嘆地說道。
“哈哈哈——”趙匡大笑,摸了摸胡須,心中甚是滿意。
時間來到了五月初,等待了快十日的龍衛軍,終于齊整地來到,林仁肇的身上,又添了一個頭銜——閩南征討使。
兩萬五千人的龍衛軍,果然不同凡響,無論是士氣還是風氣,都是精兵的標準,比林仁肇訓練的兵馬,更是顯得彪悍。
“不愧是朝廷禁軍,果然大為不同。”林仁肇贊嘆道,只是頗有些遺憾:“只是,再也沒有淮南之戰前的那股氣勢了。”
“如今這般氣勢,不過是龍衛軍們知曉對付的是嶺南之兵,南兵自古孱弱,他們信心滿滿,所以走路生風,昂首挺胸。”
一旁,作為監軍使,陳喬到是頗為不屑地說道:“若是碰到中原禁軍,這些龍衛軍,腿肚子直打轉,比之新編的雄武、天威等軍,大大的不如。”
“將是兵之膽,這些兵卒雖然被中原打散了精氣神,但在吾的率領下,定能勝利,而且,我也要重凝其軍魄。”
林仁肇凝望著這些龍衛軍,自信地說道。
“希望如此吧!”陳喬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地說道:“自從淮南之戰,禁軍皆懼怕中原,未戰而先怯,談何再戰!若是中原再南下,這大唐天下,怎能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