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被趕出宮帳后,大臣們并沒有散去,而是聚攏在北院大王耶律屋質的身邊,聆聽其言語。
契丹大汗耶律璟并不理會國事,除非有軍國大事,亦或者有人造反,不然耶律璟只有三件事,喝酒,睡覺,殺人。
循環反復。
作為契丹數朝老臣,耶律璟繼位的擁護者,耶律屋質深受其信賴,受封北院大王,署理軍國政務。
雖然有南院大王,但實際上北大于南,處理契丹本部,以及屬國部落的北院大王,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即使是南院大王耶律撻烈,也不由得殷勤地靠攏著,等候其吩咐,多年來的執掌朝政,所有人都明白耶律屋質的重要性。
毫不夸張的說,其就是契丹的定海神針,尤其是攤上耶律璟這個大汗的情況下。
如果不是耶律屋質,契丹早就自我分解了。
“冀王好好休養吧!”耶律屋質看著一身是傷的耶律敵烈,不由得安撫道:“唐人果真不一般?比方面的周國還要厲害嗎!”
面對耶律屋質的安撫疑惑,耶律敵烈心里暖暖的,不由得說道:“唐人比之周人,武器更加的齊備,據我所知,其軍隊的著甲,都在八成以上,士氣高昂,毫不怯戰。”
“不過,此戰之敗,一來是耶律沙輕敵,被半渡而擊,收尾不能相應,以致于大敗。”
“至于雁門關之戰,其將楊業用兵詭異,我軍將雁門關圍困的水泄不通,其竟然能繞道后方,夜間突襲漠南部落,使得其潰敗,殃及我方……”
“也就是說,唐人比周人更強咯?”
耶律屋質輕聲道:“太原城都被輕易地攻破,幽州城怕是也是難及,大汗所慮,也是正確的。”
隨即,他斜瞥了耶律敵烈一眼,笑道:“冀王想必是對唐軍有所見地,這般,就去南院,當個宰相罷了,填補耶律沙的空缺。”
“多謝大王!”耶律敵烈大喜,忍著痛楚行禮,這可是一個難得的將功贖罪的機會。
而周邊人此只有艷羨,耶律敵烈惹怒大汗,被鞭打,但耶律屋質輕輕一句,就讓其加官進祿,更上一層樓,可謂是其權勢最好的彰顯了。
“如今南京兵馬為之一空,還得多募集才是,厲兵秣馬,莫要懈怠!”
耶律屋質隨即又對著耶律撻烈這個南院大王,并耶律敵烈吩咐道,兩人連忙點頭應下。
“大王,我也想去南京,到時候會一會所謂的唐人。”
這時,突然有一個三十來歲的大漢走了出來,單手抱胸,行禮道,雙眼明亮,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休哥,快退下!”北院宰相肖斡聞言,大為驚詫,連忙揮手讓其退下。
“哈哈哈!”見到此人,耶律屋質笑道:“我的大惕隱,你去南京,大汗可舍不得。”
耶律休哥聞言,直言道:“我還是想要去南京,見識一下唐人,滅滅其威風。”
其他人聞言,不由得搖搖頭,即使是耶律屋質,也不會讓其南下的。
所謂的惕隱,其實就是大惕隱司的掌管者,而大惕隱司,則是契丹內部迭剌部的貴族軍事和宗教的管理機構。
契丹有八部,而迭剌部,就是耶律阿保機的本部,王族本部。
其相當于宗正寺,屬于貴族之間內部矛盾調解者身份。
而由于契丹貴族是擁有私兵的,這般位置太敏感,一般都是由大汗心腹擔任,幾乎每次政變,惕隱的都會參與其中。
甚至有“惕隱治宗族,林牙修文告”的說法。
“如果你非要去,我去與大汗說說吧!”耶律屋質思慮一會兒,這才說道。
貴族們紛紛驚詫莫名,但耶律屋質卻有自己的思量,南京缺少大將,耶律休哥征討過室韋人,還算是比較有才干的,正好應用在南方。
“多謝大王!”耶律休哥大喜,連忙拜下。
“唉!”耶律屋質聞言,嘆了口氣,說道:“南方起來了也好,對于咱們來說,也算是有個出口,對契丹算是一件好事吧!”
眾人聞言,深深默然。
如今的契丹,內部波濤洶涌,在耶律璟的荒唐下,年年都有謀反的,貴族大為不滿,但卻無可奈何,矛盾越積越深,幾乎不可解除。
比如,南京留守蕭思溫,他娶的是太宗皇帝耶律德光的燕國大長公主,長女蕭胡輦嫁給了耶律璟之弟,太平王耶律罨撒葛,次女蕭氏嫁給了宗室大臣耶律李胡之子趙王耶律喜隱。
而他本人,雖然貴族中關系親密,游刃有余,但卻一直沉默,不發表意見,對于耶律璟既不敵視,也不擁護,屬于中立位置。
所以,耶律屋質一報上他的名字,耶律璟略微思索,就直接應下,大臣貴族們也沒有反對,這個人選很巧妙。
這些小事處理后,耶律屋質就離開了王帳,契丹政務千頭萬緒,可得認真處理才行。
而蕭思溫這邊,沒想到人在家中坐,官從天上來。
“爹爹!”就在他思慮之際,小女兒蕭綽突然跑了過來,歡喜地喊著。
“燕燕,怎么了?”蕭思溫笑了笑,對于女兒漢人的稱謂,他不以為意,他可謂是漢化算是比較深的,還未自己取個字,叫寅古。
“賢哥哥來了!”蕭綽脆聲說道,滿是歡喜:“一起來的,還有個漢人韓匡嗣。”
“我知道了!”蕭思溫點點頭,笑道:“待會我與他們有事情要談,燕燕去騎馬吧!”
“嗯!”蕭綽點點頭,雖然有些不舍,但她知道,這是賢哥哥與父親也很大的事要談,她得避嫌。
耶律賢,字明扆,乃是耶律阮長子,其在耶律德光病逝途中,恰當的繼承汗位,大敗述律后與耶律李胡的兵馬。
可惜,耶律阮在火神淀為耶律察割所弒,后來耶律德光之子,耶律璟繼位,耶律賢也就喪失了繼承人的位置。
不過,耶律璟對耶律賢頗為友善,一直養在宮中,直至成年。
別人不曉得,但蕭思溫卻清楚,這位喪失皇位的皇子,一直孜孜不倦地謀求皇位,只是隱藏的太過于巧妙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