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有一股長時間空置的陳腐味,進門后便是洗手間,再往里面是三人沙發與茶幾,然后是一張有些舊意的雙人床。
雙人床旁邊的小柜子有一盞臺燈,再往上是外殼發黃的海信空調,也不知道是從哪家廢舊電器市場淘來的N手貨。
王尚在雙人床對面墻上看到不知道哪一任房客的涂鴉------“貧窮地我走了,正如我貧窮地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半分眷戀。”
他心想這人好沒素質。
不過除了嫌惡外,還有幾分感同身受的心情。
臨海市比不得京城、滬城、廣城那樣的一線城市,離杭城也有段距離,但再怎么講也是二線城市一員,高企的房價推高了落戶成本,彌漫整個社會的焦慮無情地摧殘著年輕人的肉體與靈魂。
“啊,這里的環境真不錯。”韓小七的話打斷王尚的思考。
對于剛從學校畢業的她來講,這里的居住環境自然遠比學校不到20平米的六人間好多了。
王尚心想,他們來了,他們走了。
又一批他們來了,又一批他們走了。
來的人帶著歡笑與希望,走的人帶著疲憊與惆悵。
韓小七見他兀自拉著皮箱,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奇問道:“在想什么?”
“沒什么,都是以前的事情。”他把皮箱放到靠近門口的地方:“好了,你自己整理一下吧,我就在斜對面308室,有需要幫忙的事情就過去找我。”
“好的。”
王尚點點頭,離開325室,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哎,對了,你叫什么呀,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308室的門口探出一張臉來,韓小七望他的背影說道。
“王尚。”王尚學著她說道:“我是大魔王的‘王’,我很高尚的‘尚’。”
韓小七嗤嗤的笑起來,心想這個大男孩兒可真有趣。
“魔王怎么高尚啊?”
王尚:“魔王就不能高尚嗎?”
韓小七吐了吐舌頭,跟他扮個鬼臉,把頭縮回房間里。
王尚打開自己房間的門,在床上躺了一陣,然后走到公寓樓住戶晾曬衣服的地方拿下已經曬干的快遞員工裝。
完事他看了一下時間,見時候差不多了,于是離開公寓樓前往約定好的餐館。
………………
第七十七號院。
這是一間農家樂性質的燒烤鋪,位置在距離王尚所住公寓樓不到800米的一條巷子里。
就像在杭城的時候與徐志彬每個周末見一面,聊聊工作與生活上的壓力,回到臨海市后他跟商國松也經常見面,喝幾瓶啤酒,說說心里話什么的。
因為是要好的高中同學,沒有那么多禮節、講究,王尚選了一個安靜角落坐下,先讓老板娘烤了把串,又要了兩瓶啤酒,一個人邊喝邊等。
馬上要有一筆款項進賬了,他很高興,理應犒勞自己一下。
小院里的客人越來越多,烤肉的香氣從燒烤車那邊飄過來。
王尚用紙巾擦掉唇角沾的孜然粉,給自己滿上第三杯酒的時候,一道又胖又壯的身影從那邊走過來,坐到對面的馬扎上。
“熱死了,熱死了,這鬼天氣!”
那人一邊說,一邊捏著T恤領口往里面扇風。
他就是商國松,王尚的高中同學,念了幾年大學便回到臨海市,入職某東商城,現在配送站當一個小領導,手里管著十幾名快遞員。
這貨在高中時就很能吃,長的是又高又壯。本以為入職某東商城后東跑西顛會瘦下來,哪里知道這兩年非但沒瘦,整個人又圓了一圈,肚子上的肉割下來足夠王尚吃仨月的。
用商國松的話講,他減肥失敗主要是因為長相太丑,如果他有一張彭于晏那樣的男神臉,減肥計劃一定能夠成功。
王尚把洗干凈的工裝丟過去:“還給你,才洗干凈的。”
那貨拿起來湊到鼻子前面聞了聞:“怎么是奶香味的,你太騷了。”
王尚很無語,上次去商場買洗衣液的時候害怕促銷員過來糾纏,他也沒有細看,隨手拿了一袋金紡洗衣液扔進購物車里,誰知道選了一款奶香味的。
他一個大男人,哪里會在意許多,既然買了那就用唄。
啪。
王尚用筷子啟開另一瓶啤酒,給商國松滿上,又喊服務員過來添酒加菜。
就像往常一樣,兩人端起杯子碰了一下,喝個底干。
“咭……”商國松呼出一口大氣:“還是這個爽快。”
有酒有肉好生活------這是他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王尚咽下口感正好的烤羊肉,拿起紙巾擦擦嘴角,準備告訴商國松他寫了一篇同人小說,意外地被美國的大電影公司看中,花了十幾萬買走了小說的版權。
當然,關于自己在另一個世界成了魔君的事情,他不打算講。
其實就算講了,也不會有人相信。
“王尚,這是你那天為站點送快遞的酬勞。”商國松搶先一步說話,從錢包里拿出三張紅色鈔票放在桌上。
王尚抬頭打量好朋友一眼,沒有跟他客氣,把桌上的三百塊錢收好。
兩人舉起酒杯又喝了一個,商國松拉開腰包,從里面取出一張紅色的卡片放到桌上。
那是一張喜帖,上面有好看的花紋與大大的喜字。
翻開喜帖,里面是一張婚紗照,張鵬飛與韓怡兩人依偎在一起,臉上滿滿的都是甜蜜。
“這是張鵬飛叫我帶給你的,他說6月19日那天看婚紗的時候在方達廣場三樓碰到你去送快遞。”
“沒錯,那天正好碰到他們兩個去看婚紗。”王尚輕輕合上喜帖,放到靠近自己的馬扎上:“從同學到戀人再到夫妻,真的很羨慕他們。”
商國松舉著酒杯說道:“怎么,想起安心了?”
王尚擺擺手,什么都沒說,只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個。
“韓怡和安心是非常好的朋友,聽說他們這次舉行婚禮,安心也會到場。”
王尚面部表情沒變,不過倒酒的手抖了抖,濺到外面一些。
“是嘛……”
商國松說道:“你有什么打算,去還是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