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映雪一怔,顯得很沮喪。
“在古玩這行打眼是正常的,你隨便問問哪個鑒定專家,都有打眼的經歷,都是在一次次失敗中成長起來的。所以說,打眼并不可怕,關鍵是要從中吸取經驗。”
趙琦安慰了兩句,指著玉琮問道:“你為什么認為它是周代的?”
周映雪有些緊張,組織了一下語言,這才說道:“它的紋飾雕刻的很自然,各方面的數據都和我看到過的實物相近,而且玉琮整體顏色像是熟坑……”
趙琦笑著說道:“你講的很有條理,也都正確,如果是粗制爛造的仿品,你肯定不會上當,可惜這是一件高仿,它的沁色都是做出來的。”
黃瑩有些疑惑地說:“為什么它的沁色看起來很正常呢?”
“你覺得正常嗎?”
趙琦說道:“咱們看它的沁色,黑色呈絲狀,走向分明,沒有連成片,這是因為在制作過程中,先將玉燒熱,再用冷水激,形成表面的驚璺(WEN四聲,人為的裂紋),再浸入顏色液中,顏色就會順著驚璺進入玉中。
因此,玉沁的顏色總是條狀的,沒有驚璺的地方,就沒有顏色,不能連成片,再看連成片的沁色,顏色也沒有變化,像是一塊黑布一樣均勻,這就是典型的仿古沁。”
趙琦喝了一口咖啡,接著拿起了另外一塊玉帶扣,他笑著問道:“這件玉帶扣你是多少錢買的?”
“和玉琮一起買的,一共兩千塊錢,算是附贈品吧。”周映雪有些郁悶,難怪那個攤主這么容易就把玉帶扣一起給了她,原來玉琮是假的呀,搞半天,她才是那個傻子。
正當周映雪自怨自艾時,趙琦笑著說道:“那你確實撿漏了。”
“啊!”大家都露出驚訝的神色,周映雪差點沒轉過彎來,自己撿漏了?!
趙琦指著玉帶扣說:“這件玉帶扣我認為是遼代的玉器,它的制作粗獷率意,符合當時遼代草原文化特征。基本刀法跟中原玉器風格類似,應該是一脈相承,但刀工表現單一,刀法變化不明顯,入刀較深,直上直下,圓轉的半徑較大。
這樣的刀法會容易有歧出出現,于是使用了淺層減地,但這樣仍不能消除更深刻的刀痕,這也是鑒定此類玉器的一個重要特征……綜上所述,這件遼代地方玉玉帶扣應該能賣到五千左右。”
黃瑩笑著說:“映雪,你的運氣可真好。”
周映雪臉上也樂開了花。
“抱歉,打擾一下。”一位三十多歲的女子走了過來。
趙琦看向此女:“這位女士,請問有什么事嗎?”
女子面帶笑容:“剛才無意間聽到老師您的講解非常精彩,請問您是研究玉器的專家嗎?”
趙琦搖了搖頭:“專家談不上,我是做古玩生意的。”
女子恭維道:“您的學識,已經稱得上專家了。”
趙琦微微一笑:“不知女士您有什么事情?”
女人自我介紹,她叫徐雯,想請趙琦幫她看一件玉器。她和這家咖啡店的老板是朋友,今天她過來找朋友玩,剛才正好路過趙琦他們的桌子,無意間聽到了趙琦的分析,覺得趙琦的水平很高,這才貿然相問。并表示會支付相關費用。
趙琦問她:“玉器在哪里?”
徐雯告訴他,玉器在她家中,問趙琦方不方便去一趟。
趙琦婉拒,說他一會有事,如果徐雯方便的話,可以把玉器拿過來讓他鑒定,他還可以在這邊等一會。
有道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他又不認識這個女人,還是不要輕易答應比較好。
徐雯連忙道,趙琦能不能等二十分鐘,她可以馬上就讓人把東西送過來。
趙琦表示可以。
徐雯打電話讓人把玉器送過來,之后,便跟大家閑聊起來。
通過對話了解到,徐雯還是一位小有名氣的畫家,學的是國畫,舉辦過個人畫展,難怪氣質看起來挺儒雅的。
徐雯告訴趙琦,她要鑒定的玉器是一枚漢代玉蟬,這枚玉蟬是她的朋友的藏品,當初覺得漂亮就借回去揣摩了,之后她對這枚玉蟬有了感情,便向朋友請求,把玉蟬轉讓給她,求了好久,朋友才答應,以二十五萬的價錢賣給了她。
然而,半個月前,另外一位朋友到她家去玩,正巧看到這枚玉蟬,就跟她說,這玉蟬不太對勁,不像是漢代的。
徐雯當時有些不開心,因為玉蟬的原主告訴她,東西是祖上傳下來的,肯定沒問題,如果玉蟬不對,那不是意味著朋友騙她嗎?
之后,她又找了幾位專家鑒定,有人說是真品,又有人說東西不到代,還有人直接說是贗品,說的她頭都大了。
不管怎么說,這件事情她一定要搞清楚,否則肯定會影響朋友之間的關系,于是當她認為趙琦是位高手時,便想請趙琦幫忙。
大家都能理解徐雯的心情,朋友之間涉及到金錢往來,如果出了問題,很有可能導致友情斷絕,這樣的事情非常常見。
古玩里有些可以稱之為藝術品,大家閑聊不至于沒有話題,趙琦隨隨便便就能展示出自己淵博的知識,這更讓徐雯認為趙琦應該家學淵源,否則一般人哪來這么多知識積累。
趁這個時間,趙琦也鑒定了黃瑩和凱安剛才買的東西,最終是周映雪憑運氣勝出,凱安雖然托趙琦幫忙,買到那枚布幣,但還是比黃瑩稍遜一籌。
給徐雯送東西過來的是她的同居男友高巧松,在一起五年時間。
孫巧松和徐雯一樣,有股書生氣質,但嘴唇較薄,看起來稍稍有些嚴肅。
孫巧松見徐雯說請趙琦鑒定時,眉頭微微一皺便松開了,他說道:“趙先生,冒昧地問一句,您在哪里高就啊?”
徐雯聞言有些惱了:“多嘴干嘛!”
孫巧松說道:“趙先生,我沒別的意思,只不過,之前我女友太心急,有些所謂的‘專家’濫竽充數……”
徐雯斥道:“你怎么知道我請教的專家濫竽充數,人家再差,也比你厲害!我告訴你,這是我的事情,和你無關!”
孫巧松臉上露出苦笑,并沒有再說什么。
趙琦看了看孫巧松,他懶得跟對方多說什么,如果有偏見說再多又有什么用,他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打開錦盒,里面放著一枚玉蟬,此玉蟬,玉質細密潔白如雪,光澤細膩,撫之如嬰兒肌膚般溫潤。造型古樸典雅,線條流暢,柔滑中卻顯出剛勁。趙琦初看以為漢蟬,細觀之,卻發現區別……
趙琦反復觀察了幾分鐘,又沉思了一會,便把玉蟬放了回去。
“趙老師,你覺得它怎么樣?”關系到和朋友之間的關系,徐雯的心情稍稍有些緊張。
趙琦說:“我個人的判斷,認為它不到代……”
聽到這話,徐雯的心情十分低落,但趙琦又發現,孫巧松的神情有些異樣,他看了孫巧松一眼,就見對方臉上擠出了些許笑容。
趙琦繼續說:“我之所以這么判斷,是因為真正的漢代八刀玉蟬身型較寬、較薄,蟬背脊處,突起比較平緩,表現雙翅的內線的彎處,雖圓滑,卻稍陡峭,雙翅尾部內收幅度較大,轉折剛硬,尾部尖挺,與翅有一點距離。
而這枚玉蟬造型纖細,背脊較突兀,雙翅內線條轉折處自然圓滑,翅外內收幅度小,線條順暢,尾部與翅尖同長,不符合漢代真品的特征。但是,這并不意味著,你的那位朋友騙了你。”
徐雯馬上打起了精神,表情驚訝。
孫巧松微微一怔,馬上嗤之以鼻:“你這人說話怎么顛三倒四的,既然都不是漢代的東西,怎么就沒有欺騙了?”
趙琦看向孫巧松,淡淡地說道:“難道你以為只有現代才有仿品,古代就沒有了?”
“呃……”孫巧松一時說不出話來。
徐雯連忙問道:“趙老師,您的意思是說,這是古代的仿品?”
趙琦點頭道:“我認為是的,為什么這么說呢?首先它的工藝上極為精細,符合清代玉器的工藝。其頭部左邊的冰絲狀紅沁,深入肌里,走向脈絡明顯,非常漂亮,因其沁之巧妙,我認為應該是人工制作而成,但并非一朝一夕可為之。”
說到這,他又拿出玉蟬:“玉蟬表面迎光觀察,上有一層極細皮紋,又較古玉中所說的‘桔皮紋’細,線條槽底包漿與器表包漿相符。按其工藝、沁色、包漿來推斷,我認為年代應為清中期制作。因此,你朋友說它是祖傳之物,是有可能的。
再說,這枚玉蟬材質出眾,工藝精細,包漿也非常漂亮,如果你在古玩店里購買,至少也在20到25萬左右,你覺得你的朋友會為了這么些差價騙你嗎?”
徐雯眉飛色舞:“她或許會缺一二十萬,但肯定不至于為了幾萬塊錢欺騙我的。現在我總算放心。”
孫巧松也笑著說:“我就說,維拉不會騙你的。”
徐雯冷冷地說道:“你之前可不是這么說的吧!”
孫巧松大呼冤枉。
徐雯冷哼一聲,沒有多言,接著她讓趙琦稍等片刻,跑進吧臺那邊拿了一個信封,又跑了回來,遞給趙琦:“趙老師,今天麻煩您了。”
“沒關系。”趙琦接過信封,客氣了一番。
解決了徐雯的事情,大家便準備離開,徐雯又表示,她已經把單買了。
一行人走到門口,剛走出門,就見一對青年男女和一位老人興沖沖地走了過來。
其中一個青年看到趙琦,指著他:“就是他,別讓他跑了!”
趙琦頓時一頭霧水,不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騙子,總算讓我們逮到你了!”青年氣勢洶洶地沖過來,就想伸出手抓住趙琦的衣領。
趙琦擋住了青年的手,怒道:“你要做什么!什么騙子,是不是認錯人了!”
跟著青年過來,氣喘吁吁地老人,指著趙琦,怒目圓睜:“你就算化成灰,我都認識你!”
周瑩說道:“老人家,我趙大哥前幾天才從江東過來,怎么可能騙你呢?”
老人說:“我還能冤枉他啊,他就是今天早上騙我的!”
趙琦更加莫名其妙:“我早上在逛潘家園,還買了幾件東西,什么時候騙的你?”
說到這里,他心里閃過一個念頭,隱隱有了些許猜測。
“看到這個沒!”老人從旁邊的女子手里拿過一只盒子,打開來,一件瓷器落入大家眼簾:“還認識它嗎?”
盒子里放著的,就是之前趙琦賣給袁子的壯罐,趙琦心念一轉,頓時明白自己被利用了。
女子咬牙切齒地說:“還有話說嗎?我爸好不容易攢了幾十萬,用來養老,都被你們騙子給騙去了,你們這些殺千刀的,都應該下地獄!你還拿手機……”
趙琦說道:“我拿手機報警難道不行嗎?不是說我是騙子嗎,咱們去派出所講講清楚,如果我是騙子,活該坐牢,如果我不是騙子,你們是不是也應該負誹謗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