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群擠出來的葉銘蕭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被人看出,并引出了諸多懷疑。
若是知道也只會笑笑,說你們想多了。
尋思著暫時無處可去,葉銘蕭決定再去小湖邊釣釣魚平靜下心思,對于明日的勝負卻沒有什么可擔心的。
葉銘蕭對自己有著足夠的自信,所以懶得留在這里觀戰,有把握的事沒必要提前了解對手。
小湖畔,葉銘蕭坐于高石之上,手持魚竿,漁線系著的直鉤垂落湖面。
清風徐來,水波不興,目光在湖面的葉銘蕭安然自若,湖畔大樹上掉落幾片泛黃的葉子,在頭頂都渾然未覺。
心思沉靜下來,不動如山,丹田內的靈力和眉心識海的靈識都處于一種安靜的狀態,古井不波。
“阿葉……”身后傳來一聲打破了葉銘蕭的沉靜。
葉銘蕭臉色尷尬,并未向后望,輕聲開口道:“李長老,你怎么來了。下次,可以別叫我阿葉嗎……”
這可是特意取了讓你徒弟稱呼的……
“好的,阿……蕭?”
一身布衣的李不易,往前邁了一步,身形瞬間出現于湖畔,看著湖面下直直的魚鉤:“為何這次你用直鉤,不放魚餌了。”
“愿者上鉤。”葉銘蕭平靜答道,“還請李長老恕罪,晚輩正在釣魚,就不起身向您施禮了。”
“無妨,此次我不是以不易峰峰主身份來的。”李不易笑了笑,看向葉銘蕭,隨后直接坐在了高石上,與葉銘蕭靠近。
“吃嗎?”李不易隨手將一枚青色的果子遞到葉銘蕭面前。
“吃!”葉銘蕭直接騰出左手接過青果,往嘴里送去,咬上一口,清脆可口,右手仍穩穩抓住著魚竿。
李不易隨后又拿出一枚青果,咬了一口,問道:“什么叫愿者上鉤?”
“我釣的不是魚,而是一份心境。所以,釣到魚與否不都無所謂,不如讓魚兒自己選擇。”
“年輕人,你思想很獨特。”李不易笑道。
“李長老,為何會來此看我釣魚呢?”葉銘蕭淡然問道。
“因為我知道,你看似平靜,安之若素,但內心仍存了一份焦躁。你釣的不是魚,而是在穩自己的心。”李不易快速啃完自己手中的果實,往果核往湖面丟去。
果核輕輕滑過湖面,一連蕩開十三道漣漪。
葉銘蕭右手微微顫動,輕聲道:“請長老指點。”
“自岳州城回來后,你行事變化很大,令人捉摸不定。原本沉靜的性子變得浮躁、高傲、自大,年少輕狂是常事,但你自己也意識到了不妥。
于是選擇在湖邊釣魚,先是用餌垂釣,如今換成直鉤無餌。
令我奇怪的是,你想控制住自己,卻又在順其自然。
與姜若青對敵時,并不明顯。但在你被任命為大師兄后產生的報復心理,本心不愿,你甚至察覺到異常,卻又故意迎合。
而剛才我將你丟回這里,在眾弟子前,你又擺足了大師兄派頭,故作囂張。
但是在被陸貝河擒去后再返回,心境卻又出現了新的變化。
你撤回了擺放在長老殿后的垃圾大陣,說明你已經明悟六位長老所為,實際目的并非坑害于你,而是借此鍛煉你。
繼而,在面對不認識你的弟子質問時你溫言細語,毫不動氣。
顯然,你的心境已經有所變化。
我想知道的是,是否是擬世煞筆對你產生的影響?”李不易一邊吃著果子,一邊悠哉的說道。
“一只破爛的擬世煞筆還影響不到我,我只是因為修行速度有些快,才得意忘形了些。
又仗著三位峰主對我的看重,行事才有所張揚,請李長老恕罪,隨著境界穩固,心境提升,我才有所醒悟。
至于釣魚,也是在錘煉心境,磨練耐心。
淡定從容,無畏無懼,是修行者行走江湖必備的素質。”葉銘蕭心中微動,一本正經解釋道。
“若非我是長生境,真要信了你的鬼話。”李不易隨口道。
葉銘蕭只感到頭頂一陣痛,仿佛被敲擊了一般,側頭一看,李不易仍在專心吃著果子,絲毫沒有剛才出手敲葉銘蕭頭的樣子。
畢竟是長生境,出手來無影去無蹤,葉銘蕭心知以自己的修為是根本看不清動作的。
“長老何出此言?我所說句句屬實。”葉銘蕭故作淡定。
“淡定從容,無畏無懼,你小子已經掌握到精髓了。”李不易瞥了葉銘蕭一眼,說道:
“你放心,我來此地,既不是看你釣魚,也不是來質問于你。
而是想告訴你,你既已入歸元宗,就是歸元宗的一份子。
你有秘密,歸元宗幾乎每個人也都有秘密。弟子們的機遇,身為長輩不會覬覦,也沒有想法去了解。
只是希望你知道,遇到自己解決不到的問題,應該懂得向宗門求助,長老們會是你最堅實的后盾。
事情,不要總選擇一個人扛。”
葉銘蕭沉默不語,李不易繼續道:“我知道你對歸元宗一直都有戒心,入宗數月,除了與少數人產生交情外,對歸元宗卻沒有多少歸屬感。
這次我想以長輩的身份提醒你,我歸元宗,絕不愧對每一名入我宗門之人。我、白斬忌、馬連峰以至于后六峰的長老們,對你絕無害人之心,這么做都是把你當做宗門未來在培養,不希望你因此有抵觸情緒。
你很聰明,我想我不用說很明白,你也能懂。今后,我希望你把聰明用到正道上,而不是一些投機取巧的小事。”
“李長老我……”葉銘蕭猶豫著,欲言又止。
“你不愿說,我也不會多問。只要你當自己是歸元宗一份子就好。”李不易說著,語氣驟然變冷:
“若是你做出任何危害歸元宗,危害人間之事,不論你是誰,我都將你斃于掌下!”
“晚輩明白。”葉銘蕭沉聲道。
“好好修行吧,我們給予你的方便,你安心受著。
至于你的身世,你的父母,在你成為真傳后,自然會知道。”李不易說道。
葉銘蕭握住魚竿的右手猛然顫抖起來。
終于,還是直接提到父母之事了么。
“……我父母,都是歸元宗之人么?”葉銘蕭壓住緊張的心情,緩緩問道。
“沒錯,我可以告訴你,多年前的歸元三天驕,便是你的父母,以及后來離宗而去,成為天獄守獄長的張沖觀。”李不易說道。
雖然早有猜測,在得到正式確認時,葉銘蕭還是因此心境大亂起來。
“他們,為何?”葉銘蕭努力控制著自己顫抖的聲音。
為何失去一切消息,在歸元宗的相關記載甚至都所剩無幾。
“想知道這一切,那就先成為真傳吧!不成真傳,你什么都不會再知道!
張沖觀將你托付過來,是為了磨練于你,也是對你寄予厚望,希望你的到來能替你父親重振歸元宗,完成當年三天驕未曾做到的一切!”李不易淡淡說道:
“今日過后,再提及此事,便是你成就真傳之日!”
“我明白了,謝謝你……我的長輩!”葉銘蕭聲音堅定。
“另外,若你能在三十歲前成就長生,我把蘇雪楹許配給你如何?”李不易點點頭,身形消失,只留下一句話在葉銘蕭耳邊回蕩。
“李長老……我還有……”葉銘蕭放下魚竿,話還沒說完便只看到李不易坐的位置剩了一堆果核。
我還有事想告訴你呢……
葉銘蕭想起當初在天獄山下,被太虛派長老帶走的八十七號。
歸元宗棄徒,沒記錯的話,是因涉及盜竊歸元宗機密而驅逐出宗,關押歸元宗五年。
進歸元宗以來,葉銘蕭一直都沒對外透露,放于心底。直到方才李不易一席話,提醒了葉銘蕭。
是啊!
既然張叔讓我來歸元宗,父母也曾是歸元宗之人。
我為什么要對歸元宗一直心存警惕呢?
葉銘蕭長吸一口氣,然后緩緩呼出,隨手將李不易剩下的果核收進儲物戒里,然后自言自語道:
“我是一條小青龍,小青龍小青龍;我有許多小秘密。小秘密,小秘密。”
第三十六峰高空,李不易和白斬忌站立于云霧之上。
“小青龍?難道葉銘蕭是得到了青龍神君的機緣?”李不易皺眉道。
李不易并不知道的是,葉銘蕭不過是哼唱出了龍傲天記憶里中的一首兒童歌謠。
“青龍神君孟章不是只存在于傳說中,從未出現在修行界過嗎?”白斬忌也十分疑惑。
“既是有傳說,那就是一定存在過。真的是得到青龍的機遇,或許葉銘蕭真的能讓歸元宗重返昔日榮光!”李不易鄭重道。
“要是他知道你騙他,沒一氣之下判出歸元宗就不錯了。”白斬忌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
“我哪里騙了?本峰主句句實話!難道張沖觀讓他過來,不是磨練于他?難道當年他們三個,不是有希望重振歸元宗?”李不易毫不在意道:
“就算到時葉銘蕭知道,張沖觀實際沒打算讓他一直留在歸元宗,只是單純讓他來歸元宗磨練一番,那又如何?
我都把最疼愛的徒弟許配他了,他還能翻臉不成?
大不了,我這不易峰峰主讓給他坐咯!”
“你這老不羞,竟然賣徒弟!”白斬忌嗤笑一聲。
“本峰主是成人之美,我看他們兩挺般配的,又有情投意合的趨勢!所以,葉銘蕭還得感謝我!”李不易不屑道。
“只要不會重演當年葉憑瀾與蕭雨歇的悲劇就好。”白斬忌感慨道。
“好端端你說這個干嘛!破壞勞資好心情……”李不易罵罵咧咧道,隨后便是一聲長長的嘆息: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