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覺得事情差不多了,李征便下定了決心。
事實上澤州的流寇在試探性的對潞州營碰撞了數次頭破血流之后,便放棄了進入潞州府的打算。這大半個月之后,與李征‘對屹’的是一伙兵不血刃被俘虜的流民,因為他們的頭領都是李征的人。
所以盡管他們數量已經只有數千人,但這些頭領們卻很安心的與李征相持,完全是一幅有恃無恐的模樣。至于普通流民們,既然這里天天都有飯吃,而且官兵也被抵擋在外,自然也不會有人起了離開的心思。
于是這種奇怪的靜坐戰,一戰便是大半個月,直到錢糧實在緊張,而且顧麻子的流寇大軍已經開始三個方向出現長城城外后,被完全打破了。
盧懷真這幾日很煩惱,不僅僅是各縣都已經開始有大量蠢蠢欲動的破產百姓,更因為李征那似乎永無休止的堅守策略。這可意味著大量的物資供應,不準他截留賦稅以供養軍隊,他上哪里找這么多的銀子,再向縉紳們借貸嗎?他根本不愿意再去被人打臉。
這并不是關鍵的,關鍵的是民亂何時能平,若是再鬧騰下去。不僅他彈壓不了下面的縉紳,到時若是誤了賦稅,那他就別說官位了,甚至還得身陷囫圇!
正在焦慮之時,一個好消息也是傳了過來。一小股近千人的流寇襲擊了韓店堡,但是卻是被打的落花流水而逃。這記好消息,不僅讓盧知府焦慮的心得已緩解,也是讓盧知府明白,李征手中的實力。
事實上,不僅盧知府焦慮異常,李征也是坐不住了。
眼下亂局是越來越開始超他掌控不住的局面去了,顧麻子因為自己的諸多約束,已經讓下面的亂民們心存不滿了,下面幾個亂民帶頭者已經私下搞串連,準備踢掉他這個盟主,自己單干了。
若是讓這些亂民分流,不僅情報方面開始出現問題,再想剿滅也是需要費上巨大的精力物力了。不得已之下,李征已經決定動手,盧知府的命令也伴隨著一批物資而來。
不過,意見統一歸統一,這批物資李征卻是毫不推辭的拿了過來,誰也不會嫌錢多燒手。
接到命令之后,李征也是立即帶人出戰,向著十倍于己的當面流寇發起攻擊。不等他攻到,早就做好一切準備的‘頭領’們便直接下令投降。
雖然不解頭領為何放著自在日子不過,反而投降官軍,但眼見官兵受降后沒有殺人,還運來數車糧食,他們的心頓時安定了下來。既然管飯吃,那在誰手下吃飯都是一樣的,所有人都很佛系的毫不抗拒。
安頓好了這些流民,命人將早就寫好的報捷文書送回長治城。
全軍毫不儀,直接全速趕回長治城。而長治城早早就進入備戰狀態留守官兵,在接到李征的命令后,也是早早做好了準備出戰匯合。不管是為了家小未來美好日子,還是為了李征的恩情,他們都沒有拒絕戰斗的理由。
而李征創軍以來戰無不勝的名頭,也是讓他們個個信心滿滿。
當李征帶著他們到了戰場上后,許多人都對面前這人山人海一樣的場面心有懼意。但當真的開始交戰,他們的畏懼便一掃而空。
因為這與其說是交戰,還不如說是屠殺。數千衣衫縷爛,拿著亂七八糟的武器的流民們,亂嘈嘈的拖延不前。
當弓箭兵在令旗下大步前行時,他們大多都看到了不能置信的一幕。眼前那望之令人生畏的流民大軍,戰斗的孱弱委實令人咋舌,他們大多都是在弓箭兵第一輪射擊之后,就產生動搖,最多三輪箭雨就會原地潰散,他們的戰斗只是追亡逐北。
此時集結起來的軍隊人數已經有六百余人,雖然大多都是訓練不足的新兵,但是他們卻是毫不畏懼這種對手。號角響處,數百人也是整齊的邁開步伐,一百余個弓箭兵打頭,浩浩蕩蕩的追著敗兵向著屯留而去。
……
此時的屯留城,顧麻子也是完全壓制不住下面人的蠢蠢欲動。事實上,若非李征派了近三十人在他的人馬中,他都有些忍不住日益膨漲的野心。
這一個多月來,顧麻子也是稱的上戰無不勝,沒有了李征的出頭,潞州府百多年未見刀兵的官兵們,根本就不知道打仗為何物。一見到人多勢眾的流民軍,個個稱的上望風而逃。
雖然守城時還算有模有樣,但是一旦短兵相接,逃的比兔子還快。一個月時間不到,他帶的‘大軍’已經橫掃了小半個潞洲府。特別是輕取屯留城,四方的流民也是景相而投,原本的不到一萬人的流民軍,也是擴展到了近兩萬的規模。
兩萬人規模的‘大軍’已經讓他有些飄飄然了,他不禁冒出一些想法。若是一鼓作風拿下長治,再卷起幾萬人馬,是不是可以問問鼎重幾何了?但一想到自己手中力量的組成,頓時將他這股子不該有的想法打消了大半。
下面的派系也太復雜了些,各個鄉出來的流民也是自發的聚成一團,或數百人,或一兩千人,各有各的帶頭之人。雖然名義上都是奉他為盟主,但是私下里對他也多是聽調不聽宣。
而且由于屯留城的財富讓他們驚嘆,這座不大的小城,打破之后的收獲,讓他們都有些不敢相信。兩萬多人在這里已經耗了近十天,卻是每天都可以吃的飽飽的。
人吃的飽了,自然其他想法也就多了,精力旺盛之下,攻擊欲望也是高漲的多。畢竟一個小縣城屯留就這么的有油水,那拿下潞州府府城長治后,里面的財富又該有多么驚人?
而且這天下大亂,處處都有造反的,說書的人不是說了嗎?天下之勢,三百年就是一個輪回,眼看所見的官兵如此不堪,他們頓時覺得皇明的氣數或許已經盡了。
若是他們拿下長治,狠狠的震懾其他縣城,再多拉起一些人馬,就算這天下,他們是不是說也能去爭一爭的?
再一想到一而再,再而三擋在他們前面,不讓他們攻擊長治城的顧麻子,放著這種可能一朝榮華富貴前程的希望卻被攔著,他們又豈能心中不恨?
至于顧麻子口中顧忌無比的李征,他們更是嗤之以鼻,畢竟這位前來平叛的將軍,竟然大半個月都沒見過人影。如此畏戰怯戰的人,哪里會令人有什么恐懼的?
原本顧麻子在他們中的威望,也是基于他拿下長子、屯留二城,但是如今的顧麻子銳氣不再,他們自然個個心中不忿,原本不多的敬畏也是隨著時間慢慢的變淡。
這數日下來,自行帶人離開的人也是開始出現。其中最為引人注目的則是流民中勢力第二大的劉胡子,這廝手下有著近三千的人馬,而且人高馬大的,一臉兇相,在流民中也是橫著走的腳色,他的離開也是讓原本就人心不穩的游民軍直接變得人心渙散。
這一日,又有一個當家的不辭而別,不過卻是一個小人物,手下也只有數百人罷了。聽說這人是追著劉胡子而去,其他人也是似乎找到另一條明路,當日便有十數股合伙的流民尾隨而去。
數日間,好不容易聚集而來的人馬也是立即散去大半。這也是讓顧麻子在心疼之余,也是在心中對隱在他身邊的李征的五十余人心中殺機暗生。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似乎‘眾望所歸’的劉胡子,此時也是已經步入了生命的最后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