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虎大威南城苦戰之時,曹文詔部正痛快的追殺棄城西逃的流寇。
三千鐵騎往來縱橫,如同一柄巨大的梳子,所過之處,混亂的流寇被切割分裂的更加細碎。
他們的刀下幾乎不留活口,無論是奮起抵抗,還是老實跪地投降,都沒有得到絲毫的寬恕!因為曹部需要的不是吃飯的俘虜,而是可以換取軍功賞賜的血淋淋人頭。
在他們身后,天雄軍更是如同一柄厚重的斬刀,推進的雖然緩慢,但所過之地,卻是再無絲毫生命存在!
一快一慢,兩相夾擊之下,能夠從這種剿殺下逃得性命的流寇不過十之三四!
這種已經不是戰斗了,而是赤果果的屠殺。李征所部并沒有參與攻城,而是作為天雄軍右翼,起著擴大天雄軍的攻擊正面的作用。
潞州營雖然老兵并沒有多少,但其他的士兵也并不比普通明軍差多少,而且還都是在戰場上廝殺過,見過血的。
這些人雖然被李征壓制著,無法痛快的廝殺,但任何敢于擋在他們面前的流寇,唯一的下場也只有成為死尸。
不過李征并沒有如盧象升這般嗜殺,相反對于盧象升這般毫不區分流寇良莠,直接斬殺一空的作法,他是極為的反感!
因為軍令在身,也只能護衛在右翼。不過李征顯然不想無分老幼盡皆屠戮一空,而是盡可能的迫降一些流寇,無論青壯老弱,還是男女,能俘虜一個是一個,并不過多的制造殺戮。
但既要收容俘虜,那攻擊速度與行軍速度自然而然被拖慢了下來。慢慢的,天雄軍的右翼已經成了一個倒月形,原本三個方向包夾之勢,自然蕩然無存。
已經身為督師的盧象升,這一次倒沒再身先士卒,他需要在中軍坐鎮,遙控四方。
此時見到李征軍竟然如此‘懶散’,毫無官賊不兩立的立場,竟然這般的收容俘虜,他心中當下便有些不悅。
原本他并不準備過多的干涉,只是如今李征為了收容戰俘,已經嚴重拖累了大軍后腿,令得許多流寇從李征這個方向突圍而逃,這一點卻是盧象升所無法容忍的!
“盧元福!傳我軍令,命令李征不得再收容俘虜,全軍戮力向前,務必要將流寇斬盡殺絕!”
盧元福是盧象升的堂弟,一個屢試不第的落魄秀才。如今沒有營生,在盧象升軍中打點文書。做為一個盧家的族人,盧象升對他頗為優容,帶在軍中歷練。
盧元福快馬來到李征軍中,將督師的命令傳達而下。李征頓時有些明白,為何后世史書上,流寇一直稱盧象升為盧閻王,敢情盧督師人狠話不多啊!只看他這些時日的表現,從元城不眠不休的追擊至滑縣,千里追擊如果跗骨之,誓要斬盡殺絕!
這種又擅長玩命,又絕戶千里的存在,不是閻王更勝過閻王!
在盧象升強硬的命令下,向來欺軟怕硬的李征不敢有絲毫怠慢。畢竟他反感歸反感,但小命卻更重要!當即下令留下一百人押解看管這些俘虜,其他人立即重新整隊,攻擊向前。
尤其是一百潞州營老兵組成鋒矢之后,整個潞州軍終于撕下了偽裝,將自己獠牙完全顯露了出來。
一百名火銃手連續三輪射擊之后,面前的流寇已經稀疏了許多。
不等流寇們反應過來,無數的長槍以快的不可思議的速度不斷吞吐向前,所過之處,無不波分浪裂,死傷狼籍。
比起天雄軍亂哄哄的追逐砍殺,以整齊隊列向前的潞州軍才是真正的屠殺,擋在他們面前的人一片一片的倒下。
看趕來并不巨大的卻月陣,竟然成了一個吞噬萬物的黑洞,只要出現在他們面前,就沒有一人還能有機會再逃向別的方向!
密集的慘叫聲,終于將原本還以為這里是生路的流寇,完全給嚇傻了眼。這種成片成片的慘叫聲,讓他們個個不寒而栗,紛紛覺得停在原地,說不定還會更加安全一些。
這種面殺傷力,不僅震懾住了流寇,更是讓原本還帶著絲毫鄙夷目光的友軍天雄軍,都個個傻了眼。
從魚腩軍隊,到精銳之師,潞州營似乎只是搖身一變便做到了。
原本他們苦苦攔截,卻是根本無法阻攔的缺口,就這么一會兒工夫,便被封的嚴嚴實實,根本就沒有流寇再敢向這個方向矚目!
看呆的不止是他們,還有中軍旗下的盧象升還有監軍陳大全。
不過陳大全并沒有如同盧象升那般不斷思索著,他吃驚了片刻,便再一次被心中的狂喜所取代。
他已經記不清楚垂頭喪氣了多少天了,從之前的了無生趣,再到今日大捷在望。人生際遇轉變之快,讓他覺得都有些目不暇接了,心中終于有了一種揚眉吐氣的痛快。
從安全舒適的京城來到這鳥不拉屎的偏僻鄉下,為的是什么?還不是為了一場大功勞?
付出了那么多的人脈和財力,若是一直跟著那不成器的宋統殷,那回去哪還有活路?就算不被排擠,這日子也沒法過了。既沒了家當,又沒有了前程,那還不如一死了之。
一想到那鼻孔朝天的宋統殷,陳大成就恨的咬牙切齒,也不知道已經在心中詛咒這孫子多少遍了。
若是他們這些太監還能有先帝時的一半威風,陳大全可以對天發誓,肯定會讓這宋統殷全家老小,都統統后悔來這世上一遭!
但是崇禎朝的太監卻再也回不到前些年的風光,碰上一個痛恨權監的皇帝,每一個手握權柄的太監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會被當成另一個魏忠賢給捻死。
眼下換了一個督師,原本一片死氣沉沉的晉軍竟然一瞬間便煥發出了精神,這種奇跡讓原本都已經開始盤算,該如何結束一生的陳大全,轉瞬便欠了滿天神佛十數座金身。
不過這點小事還不被陳大全放在心上,只要到了足夠位置,這些真的只是一句話的事情罷了。
殺戮依舊在繼續,不過中軍一行人的目光卻始終無法從潞州營身上挪開。
李征被下了最后通碟,也只能咬牙帶人不斷向前,再向前。
七百人的潞州營,幾乎以橫推的姿勢,直接將原本洶涌而來的流寇人潮生生壓了回去。
當前排的人已經換到了第三遍之后,李征終于心情輕松的看到面前再無流寇橫過。
清脆的鼓點也開始輕快悠長趕來,潞州營的士兵們隨著鼓點,邁著酸脹的雙腿,以左翼為原點,在原地劃出一個漂亮的半弧,官軍的陣勢再一次恢復成了動月大陣。
松了一口氣的李征,并沒有發現,中軍處人人都在緊盯著他。尤其是陳大全后面一人,更是兩眼之間精芒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