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軍來的如此之快,委實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兩家剛剛罷兵不足一個時辰,距離常用的午夜時分劫營為時還早的很。
但官軍就是這個時候全線出擊,而且更喪氣的是,幾乎所有流寇的大頭目都不在各自營中,因為他們在中軍大帳里開會。
這種要命的時刻,白日被壓制的流寇士兵一沒有士氣,二沒有統帥的將領,完全就是一副被動挨打的局面。
面對全線進攻的官軍,流寇中能夠反抗的幾乎沒有,完全就是一觸即潰,完全成了趕羊。
一座座營壘被官軍踹平,一伙伙流寇被官軍打散碾壓。
進展的極為順利,也令官軍原本因為白天苦戰而心虛的情緒完全被打消了,無數的官軍歡呼雀躍,奮勇向前沖殺。
流寇畢竟有數十萬之眾,雖然變起匆忙,但敢于抵抗的還是為數不少。
但這種自發性的抵抗,根本無法對抗滾滾而來的官軍精銳,片刻間就會被淹沒于人海。
剛剛回帳沒多久的流寇,紛紛被這殺喊聲驚到,但往往他們剛剛爬出營帳,便見到官軍騎兵那明晃晃的刀槍。
大部分人都是十分自覺的轉頭就跑,跑不了的直接跪地投降。
大軍滾滾而前,連十數營之后,終于遇到成建制的流寇抵抗。
這里已經接近高迎祥的帥帳,有著外面十數營雜兵的遲滯,高闖老營已經做好了戰斗的準備。
不過這也僅僅是抵抗而已,當看到官軍越殺越多,其他道友紛紛從身邊逃竄之后,老營抵抗欲望根本就沒有堅持多久,很快便隨著大流撤退了。
好在能夠進入老營的,都不是軟柿子。雖然是撤退,但也算井然有序,交替之間快速后退。
當越來越多的流寇開始在自家統領回歸后,壓住陣角后,他們的攻擊力也開始犀利起來。
雖然依舊無法改變大方向上被官軍壓著打的局面,但與之前一觸即潰的模樣,卻不知好上了多少。
就在高迎祥慢慢沉著氣,準備調動兵馬慢慢圍堵而前時,左翼那邊又是天崩地裂一般的歡呼吶喊聲。
“莫走了闖塌天!”
“莫走了點燈子!”
高迎祥猛一回頭觀看,卻是驚愕的發現,闖塌天劉國能部大營已經被官軍攻陷,無數火把星星點點,不斷的向著縱深挺進著。
這不可能,官軍怎么可能這般快擊敗了劉國能!高迎祥臉色鐵青,劉國能部是河南諸部中人數最為雄厚,而且劉國能本身就是官軍出身,他帶著的隊伍也是戰力最高的。
如今敗的如此之快,肯定是直接溜之大吉了。
“報闖王,闖塌天,點燈子,一條龍……數位當家,已經棄營逃了!”
果然沒多久,一個流寇騎兵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將高迎祥的猜測化為了現實。
“豎子敢爾!”
高迎祥猛的撥出腰刀,雙眼都變得血紅起來,猙獰的大罵道。
有心派人追殺,但卻又按捺了下來。
畢竟今日郝搖旗提議拋下河南本地流寇再次流竄,自己雖然及時制止,但畢竟已經產生了嫌隙。若是時間久些,高迎祥還能化解。
但官軍直接攻了過來,卻是讓他措手不及,安撫更是無從說起。
這會兒河南籍的流寇幾乎跑了個干凈,頓時讓他有些抓瞎了。
他麾下號稱數十萬的人馬,其中河南籍的流寇就占了六七成。這會兒這些家伙們一跑,自己實力就出現了嚴重的縮水。
只看官軍火把已經漸漸將自己麾下包圍,高迎祥也顧不得其他了,當機立斷立即突圍。
好在高迎祥部下都在右翼一線,傳達號令極為順暢。
甚至大多數人根本不用高迎祥傳令,眼見無數火把已經從三個方向壓了過來,都十分明白如今情形不好,多數人便直接開溜。
至于目的地,在之前的會議中已經討論過了,眼下官軍云集于河南,河北,山西、陜西、山東五省,北方五省已經沒有停留的意思,向南才是唯一的出路。
向南撤退,說起來簡單,但施實起來卻并不容易。
洛陽地方多山,向南轉移,尤其是這個人心慌亂之時,更是難上加難,許多人悶頭跑了半天,才發現自己只是在原地打著轉轉。
如今流寇內部隱隱出現分裂,河南籍與陜西、山西籍流寇相互堤防,更是加劇了這種趁勢。
沒有本地人帶路,這種黑燈瞎火的情況下,速度根本別想快的起來。
好在官軍比起他們更加不熟悉地形,等高迎祥等放棄營帳,一頭扎向原野之后,官軍推進的速度便慢的如同蝸牛一般。
一片漆黑之下,除了咬住流寇尾巴追擊的官軍,大部分迂回的官軍都是一腳深一腳淺的行走著。
暈暗的火把根本照耀不了太遠,大戰過后紛亂的戰場上,更是障礙物極多,一不小心就會滑倒載個大跟斗。
若摔在地面,頂多就是鼻青臉腫,但一不小心摔倒在遺失的武器上,那樂子就大了。
因此,在官軍追殺出營帳一定距離后,便即興高采烈的再次轉了回來。
這一次雖然還是跑了流寇大佬們,但這一戰卻是直接踏破了流寇大營,殺傷流寇數量極重,繳獲的物資更是多的數不過來。
甚至當盧象升望著流寇大營中,那來不及焚燒的糧山時,就算鎮定如他,也只覺得一陣陣的眩暈。
只是高闖老營,糧食怕就不下十五萬石之多。
想起當日自京畿南下,糧草接濟極為困難之時,為了幾百石糧還要用督師之名壓制的慘境,只覺得恍然如夢。
這么多的糧食,就算自己手中這幾萬大軍,也是足夠吃上數月之久而無虞糧草之憂了。
至于銀兩,繳獲的數量卻是少的可憐,各部報上來的都極少,最多的就是本部天雄軍,不過也就二千余兩。
對于這個問題,盧象升則假裝完全相信了各部所言。
畢竟水至清則無魚,尤其是天雄軍,每月餉銀都是盧象升東拼西湊的,而且從來都沒有達到應發的半數。
但就算窘迫至此,天雄軍卻是始終追隨著自己不斷征戰,從來沒有絲毫的抱怨。難得有一個發財的機會,與情與理他也不可能去過問真實數額。
此役斬殺流寇數量還未統計,但肯定是個不小的數字。
至于俘虜的流寇,數量也肯定不少。最為令盧象升頭疼的是,對于這些俘虜,他應該如何處置?
放了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再次為盜,但全殺了,盧象升還沒有暴虐到坑俘的程度。
仔細想了許多,盧象升這才愉快的決定將這個難題直接給洛陽府,而且這也是洛陽府應該操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