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一般退下來的蒙漢八旗,卻是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向前則是有進無出的朔州城,向后則是綽弓備刀在手督戰隊,分外令人絕望。
大戰火勢之時,還看不出來什么,雖然身邊不斷有裙下,但在身邊同袍不斷的前赴后繼之下,這恐懼是被壓制了下來。
但一旦停下來,再看向前方那無邊的尸海之時,恐慌便不由自主的涌了上來。
這還要死多少人,才能拿下這座城?
連同平民在內,這座城已經吞噬了數萬鮮活的生命,還要再填進去多少才能拿的下?
或者,再填進來去個數萬人命?
蒙漢八旗心中有懼,腳步便緩了下來,磨蹭著始終不愿意向前而進。
時不時目光還會看向朔州城城門方向,這些明軍不同于他們之前遇到的那些,他們是有逆襲的能力和決心的。
那千余騎出城逆襲,雖然回去的數量不足四成,但也生生殺出了自己的威風。
甚至讓半數的御前護衛白甲兵魂斷沙場,出發時的六百余人,回營的還不足三百,損失可謂是歷年之最了。
“收兵吧!”
看著開始拖延不前的蒙漢八旗兵,皇太極疲憊的擺了擺手,沉聲下令道。
戰爭打的就是一個士氣,眼下軍心士氣已沮,已經不能再進攻了。
“大汗,還要繼續打嗎?”
皇太極的失利,也讓代善的腰桿再次堅挺了起來,好死不死的在旁邊問道。
而且皇太極身為建州八旗之主,集后金,蒙,漢八旗之力,也沒有拿下一座的朔州城,也證明了這伙明軍確實是難啃的骨頭,讓這些日子因為戰敗而壓力極大的代善,內心深處也隱隱有些竊喜。
“不能,先不回遼東!本汗要收些利息,在大明弄些補償再走!”
對于代善話語中的竊喜,皇太極只當什么也沒聽到,聞言便直接回應道。
不同于代善打算從此不主動招惹這幫明軍的想法,皇太極卻是內心隱隱有些后悔,這次沒有帶孔有德三義王的火器部隊來了。
這次的戰爭,對于皇太極來,最大的收獲便是見證了火器的犀利威力,同時對于火炮的認知也更加的深刻。
下一次到來,他就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到時他就會讓城中的明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火炮!
大金的火炮可不是城中那些炮,而是清一色的大將軍炮,對付朔州這種城門,估計只要幾炮就可以轟開了!
如果有了火炮的輔助,抵消了對方火器的優勢,依靠大金八旗的肉搏能力,絕對可以拿下對方!
“傳令!正白旗鑲白旗與蒙古上三旗向南進攻,有多遠打多遠,盡可能收集糧草,丁口!其余熱,御前聽令,依舊包圍朔州!”
皇太極略一思索,便即下達命令。
多爾袞,阿濟格兩個正白,鑲白旗旗主直接下跪應命,眾人在后也同時行禮。
搜集糧草,擄掠丁口,本就是人人歡喜的事情,對于皇太極攻略太原府的決策,根本無人有任何的反對。
甚至對于代善來,只要不是攻打朔州這塊硬骨頭,他就根本沒有任何意見。
號令聲聲中,無數的鐵蹄踐踏著大地,向著南方洶涌而去。
京城。
這些時日來,京城緊張的氣氛卻是在不斷醞釀著。
尤其是這幾,氣氛更是壓抑的令人直欲崩潰。因為之前如雪花一般不斷飛入城中的告急文書,最近卻是如斷崖式的下降。
尤其是京畿西大門的宣府鎮,一改之前幾乎是泣血求援,如今竟然一下子沉靜了下來。
朝中許多人都覺得,也許宣府已經陷落了。
但更多人卻是認為,宣府就算陷落,也不可能一人一馬也逃不出來,如今局勢未明,也不見得到了最危險的地段。
不過對于宣府的求援,大明朝廷卻根本沒有任何的應對辦法,京畿地區的大軍根本不堪大用,有戰斗力的軍隊,只有九邊的邊軍,這其中還包括著宣府的軍隊。
山西軍隊是指望不上了,曹文詔被圍在大同,生死不知。
虎大威與李征,則遠在湖廣剿匪。
京畿之地唯一有戰斗力的部隊,盧象升的雄軍,也是在湖廣,想要回師京畿,估計至少還需要一個月的時間。
陷入無兵可用的京畿,別求援宣府了,就算自己都有些自身難保了。
這些時日來,外地涌入京畿的百姓縉紳,數量更是極多,更是嚴重損耗著朝廷本就不多的糧草與兵力維持秩序。
朝堂之上,雖然大家都拿不出來求援的辦法,但還可以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
譬如解決不了問師,那便解決了提出問題的人。
不過提出問題的人是建奴,是他們解決不聊人,那解決了自己身上的責任,也是一個出力少,收益比高的活動。
因此,在山西、大同、宣府陷入危境之時,朝堂之中也是涌現出無數的道德志士。
經過一輪輪的謾罵爭執之后,所有人都發現,自己身上的責任都無法摘個干凈。
在一輪輪的混戰之后,朝堂之中再次形成了兩個大派系。以東林黨為背景的言官,二話不開撕以溫體仁以首的內閣。
內容并沒有什么新鮮的,只是大罵內閣無能,輕信陳奇瑜這個無能之輩,這才使得京畿附近強軍為之一空,令建奴如入無人之境!
雖然內容老套了一些,但殺傷效果卻是非同凡響。
掌握了輿論權的東林黨,更是在民間掀起了一輪又一輪的倒溫攻略,經過無數文人墨客的渲染,溫體仁、王應熊、吳宗達、范陽成這幾個內閣大臣,完全成了丟大街的人物。
背井離鄉,倉皇入皇城避難的百姓們,根本不明白朝堂之上的斗爭,眼見讀書人都滿口大罵溫黨縱敵殘民,誤國害民,也紛紛信以為真,蕓蕓眾人齊聲痛罵,卻是令百口莫辨的溫體仁焦頭爛額,不得不以退為進,向崇禎皇帝提出辭呈。
好在崇禎皇帝經過這么多年的朝堂罵架,也多少悟出了一些道理,并沒有如初臨政之時那般,偏聽偏信,直接否決了溫體仁的乞休奏章,并要求朝野不得相互攻詰。
但是一條軟綿綿的訓話,怎么可能將已經被東林黨挑的火熱的輿論壓下去?
崇禎這話在這乾清殿上,也許還能管幾分用,但一出了這大殿,外面依舊是滿的罵聲與詛咒聲。
無力壓住場子的崇禎與溫體仁,卻是在第三日后,終于等來了救命的奏章,一下子將洶涌的輿論壓制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