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騎兵行的并不快,一方面是他們馬力損耗過重,另一方面他們還負責騷擾阻擊潞州軍大軍的重任。
潞州軍騎兵盡管同樣疲憊,但大勝之后的亢奮還是令他們戰意昂揚,沿途與蒙古墊后騎兵連番交戰,卻是越戰越勇。
若非對方人多勢眾,可以輪番交戰,只憑騎兵就足以令蒙古騎兵大敗虧敗而逃了。
不過好境不長,當一直蓄力不發的鑲黃旗橫空殺出之后,潞州軍騎兵頓時挨了一記悶棍,雙方一場混戰,互有傷亡。
若非之前打出的威名,倉促應戰被逼在下風時,鑲黃旗并不敢太過逼迫,否則騎兵營說不定會直接被打的慘敗而歸。
被打了這一記悶棍之后,潞州軍騎兵營上下那般傲氣消散不少,行動之間也謹慎了許多,只是遠遠的墜在后面,再也不敢見人便沖殺一陣。
雖然潞州軍的騎兵已經不敢太過靠近,但是為步軍提供屏障和預警卻還是做的到的。
因為他們在前面拼殺,步軍的行動更加的快捷,每日八十里的強行軍卻是毫無壓力。
雖然蒙古騎兵時不時還會反身回來截殺偷襲,但步騎相距不遠的情況下,只要騎兵遇敵,步兵就能隨時快速前來增援,只要被騎兵纏上,蒙古騎兵就會在隨后而來的步兵攻擊下損失慘重!
在這種情況下,越來越多的蒙古騎兵不愿意再承擔這種斷后騷擾任務,隨后幾日,潞州軍的速度越來越快,與滿清大軍的距離也在不斷的縮小著。
在六日后,潞州軍已經越過永清城,距離滿清大軍押送的糧草物資的大軍越來越近。
十日后,盡管滿清方面不斷的派出大量騎兵遲滯潞州軍,但雙方一退一進,卻是差不多同時進入京畿范圍之內。
崇禎十年十月底,一眼看不到頭的滿清大軍再次來到京城下。
在守城軍隊戰戰兢兢的目光下,滿清大軍并沒有對北京城大舉攻伐,更沒有之前數次那般耀武揚威,反而十分低調的直接繞城而過。
在滿城守軍滿頭霧水之下,卻是發現又一只軍隊快速接近而來。
打頭的是數千的騎兵,令滿城明軍有些不敢相信眼睛的是,這些騎兵打的竟然是紅旗!
雖然那幅紅旗是一個長方形的,有些古怪和礙眼之外,并沒有其他的不妥。
更令他們不敢相信的是,這數千騎兵竟然是追著數千蒙古騎兵而來,一路砍殺而來!
看他們那幅架勢,竟然是戰勝之后的追擊!
看著落在后面的蒙古騎兵不斷的落馬,然后被追上的騎兵一個個砍翻在地,他們終于相信這是一支大明的軍隊,不由的在城頭不斷的歡呼起來。
再行的近時,他們這才愕然的發現,這些騎兵看規模足有五六千,但是大半戰馬上都沒有騎士,竟然是一人數馬!
大明的軍隊何時有這般的奢侈過?竟然可以一人配數馬,這是哪里來的軍隊,怎么會彪悍如此?
南六城頭上的參將,不斷的觀察著打著紅旗的明軍,心中也暗暗得出一個數字,這支騎兵數量最多不會超過三千,保守一點來看,最多也就兩千出頭!
竟然悍勇如此?兩千人就敢追著數倍于自己的敵人砍殺?
而且還在滿清主力剛剛過去不久的情況下,不怕對方主力一個回頭,直接將他們吞了?
但這些騎兵仿佛就是這般大膽,根本不管不顧,直接追著這數千蒙古騎兵繞城追殺了過去,絲毫不顧忌前面不遠的滿清主力!
“這些官軍也太沒規矩了!這里可是天子腳下,就算你再貪功,派個人來報備一下部隊番號,才是起碼的規矩啊!”
這個想法剛剛浮現心頭,天邊便出現了一條黑線,那條線極細,若不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
在騎兵一追一逃之后,參將便再也坐不住了,命令麾下游擊代替自己守城之后,便飛馬向著皇城而去。
又一路極為彪悍的勤王大軍到了,這個消息一定要第一時間稟告上去,說不定就會是自己向上再挪一挪的機會所在。
這數月來,朝廷上下就沒有收到任何好消息,全部都是丟城失地,某某軍隊又被擊潰,某某總兵、副將被斬殺的消息。
甚至消息多到連參將游擊被殺都已經不夠資格向上遞了,就算遞上去也根本無人注意。
數月以來,連失城池數十,被敗官軍十數路,尤其是盧象升下落不明,關寧軍一戰而潰的消息,更是令得所有勤王軍都心膽俱寒,畏縮而不敢前。
號稱天下精銳關寧軍表現更是不堪,雖然高起潛不斷往臉上貼金,而且還將責任扣在生死不知的盧象升身上,但除了崇禎皇帝以外,所有明眼人都有自己的渠道,都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
盧象升兵敗身死的消息雖然被封鎖,但小道消息卻是傳的滿天飛,在對楊嗣昌和高起潛這兩個崇禎皇帝面前紅人不齒的同時,也是對朝廷完全寒了心。
特別在大同鎮、宣府鎮總兵回返后,各種謠言更是滿天飛,但兩人卻是不約而同的對盧象升一事保持沉默,不僅沒有在楊嗣昌各種暗示下為其站隊,反而在無人之時,對楊嗣昌一次次抱以鄙夷的痛罵。
在大明最精銳的西北軍,東北軍全部敗亡之后,其他各地戰力本就不強的明軍更是恐懼中帶著寒心,紛紛止步不前,這半月來已經再也沒有看到任何一支勤王大軍到來了。
如今好不容易出現一支,怎么不令這個參將驚喜。
不過當他好不容易來到崇清殿后,卻是愕然發現,一位同僚已經早一步到來了。此時正興奮的訴說著所見所聞,大有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這事確實是喜事,不僅崇禎皇帝驚喜交加,就連一直沉默了多天的朝廷大佬們也個個喜上眉梢。
這些天崇禎皇帝心情不好,卻又是一個極崇勤政的主。
雖然京城內外交通斷絕,也實在沒有除了京畿遭兵災之外的其他的朝政需要處理。
上朝之后根本拿不出任何主意的他們,也就只有大眼瞪小眼的份,正事一件也解決不了。
在這種情況下,崇禎皇帝失望之余,更是心寒不已。但他卻沒有絲毫的辦法改變這一切,只能對所有事聽之任之,當然對這些朝臣,他也再沒了之前的信任。
“……對了,他們打著是方形旗幟,也不知我大明哪支軍隊有此愛好,委實值得末將效仿,恨不得以身相代,為吾皇解憂!若是大明多幾員這般的虎將,委實是家國之幸,社稷之幸啊!”
這人搖頭晃腦,一幅恨不得以身相替,為國分憂的忠臣義士模樣。
“等等,你是說,他們打的是一面方形旗幟?”
正在此時,一個文官出列,定定的看著這個副將,一臉慎重的問道。
“是,是的!”
這位副將一愣,在京城混了這么久,當然明白自己是哪里說錯話了,但是卻是委實想不起來,也只能訥訥的回答道。
“啊,不好!”
這位副將突然想起一位曾經的大明將領,他向來打的就是主形旗幟,只不過如今已經成了叛逆。
想到叛逆,他突然記起自己剛剛說想要效仿,甚至想以身相代的話語,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噗通一聲跪倒于地,牙齒不斷的打著顫,再也說不出任何話語。
“看來你是明白了!”
這個文官鄙夷的看了一眼這個膿包一般的家伙,眼睛冷漠的如同一塊萬年寒冰。
“朕不明白!劉卿還是說明白一點!”
眼見氣氛突然由喜慶變成了恐懼,崇禎皇帝眉頭一皺,看了一眼這個文官,冷漠的說道。
“回陛下,這并非我大明官兵,而是那山西逆賊李征部!”劉宗周躬身行禮,卻聲音十分的憤怒,“臣聞急風識勁草,板蕩見忠臣!李征當日被人評為叛逆,如今這些人究竟還有何話說?危難關頭,是誰千里勤王救駕?可有絲毫內疚于心乎?”
被劉宗周這般當眾打臉,之前參與者都冷漠無語,卻也無處發泄,突然看到來到這里便沉默不語的那位參將,有人頓時喝道,“咳!你來又為何事?”
“末將前來稟告,山西李征部大軍已經開近,距離京城已經不足十里!”
被人冷不丁一指一呵斥,這位參將頓時打了個機靈,跪于地上稟告道。
心中也不無慶幸,幸虧自己不是第一個前來的,否則這會兒尷尬跪于地上等待處置的人便是他了。
“大軍到了?有多少人?由何人領軍?”
又有人出班,向著這位參將連串的發問道。
“這……”
這位參將頓時啞口無言,根本答不上來。
“一問三不知,要爾等何用!”
又有一位大佬出列,憤怒的戟指著這位參將與那位倒霉的副將,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咆哮道。
“朕還沒死,還無須李御史來代朕賞罰!”
崇禎皇帝終于聽不下去了,之前半月內,這些朝臣一個個如同廟里的菩薩,個個金口難開,但一抓到自己人把柄,這能耐怎么就全回來了?
“臣君前失儀,有罪。”
這話可謂極重,就算直接定他一個欺君之罪,也絲毫不為過,李邦來頓時嚇的跪倒于地,誠惶誠恐的說道。
“你哪里有罪?是朕有罪!沒有看出來你的宰執之材,埋沒你的才華了!”
崇禎皇帝閃閃的盯著這個李邦來,字字誅心,目光中充滿著殺意。
之前彈劾李征時,崇禎皇帝對于這個李邦來印象極深,這人一加上了十幾封奏章,更是章章不同,文才斐然。
但此時再看來,卻是字字誅心,筆筆見血!</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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