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絳城。
直到巳時初,師曠所派的一個心腹才給辛文子送來一個口訊。口訊中提到,國君姬彪已經無可救藥,根本無法勸諫,身邊還莫名奇妙多了一個蒙面的黑衣侍衛;一位老臣公開勸諫君王遠離酒色,被一名黑衣侍衛一掌擊殺,而且尸身成了一堆爛泥,群臣大驚,再無人敢言語一聲!
師曠沒有直接表達要做什么,但辛文子卻明白了。
辛文子把齊玄靈等人叫到面前。
“伯陽師父安排我帶大家來晉國,大家都知道是讓我們入世修行;但現今事情急迫,我不得不把暗帶的一個任務交待給大家。”辛文子環視眾人,嚴肅地說道。
“還有暗帶任務?”宋毋忌等三名弟子都很驚訝,齊玄靈和馮安卻很平靜,似乎早就知道。
辛文子把暗域的情況簡單介紹了一下,然后拋出任務主題:秘殺晉國國君姬彪。聽到這個任務,宋毋忌首先深深吸了一口涼氣,一臉疑惑;然后正伯僑和充尚也是露出了類似的表情,就連馮安也是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這幾名弟子雖然在通玄洞已經修行八年之多,但說到要秘殺一個國君,無論誰都不會認為是理所當然之事,即使那國君是十惡不赦之人,也輪不到南山修士出手啊!
“這晉國國君并非是惡人那么簡單!可以說,他已經不能再看作是顯域生命。依師曠要求,伯陽師父已經對這國君體內的暗域生命壓制過一次,但那個侵入姬彪體內的暗域生命,不知用什么手段突破了壓制,現在已經變本加厲,將晉國王宮完全當成了暗域的一個基地,這對顯域有著極其兇險的威脅。我們殺國君,并非是殺死一個人那么簡單,而是要挫敗暗域力量的大范圍滲透陰謀!”辛文子看出了弟子們的疑問,跟著解釋了一下。
“這個任務,是伯陽師父親自確定的。”辛文子再次強調了一下,為了堅定這幾位的信心,他拿出了伯陽給的布帛。
宋毋忌剛想拿過布帛看一下,正伯僑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看。宋毋忌馬上明白了,這豈不是在質疑師父所說?師父說的還不夠,還要從伯陽身上驗證,那肯定是不識相的作法!
“請洞主安排!”齊玄靈首先表態,向著辛文子行禮,請示任務。眾弟子也都跟著行禮,不再質疑什么。
“那好……”辛文子覺得大家思想算是統一,也就逐一進行了安排。之后,辛文子請齊玄靈帶四位弟子去城外僻靜處,演練幾個可能用到的多人符陣,以防止實戰時出錯;他自己則再次走出客舍,去搜集更多所需訊息。
到黃昏時分,辛文子回到客舍,齊玄靈及四位弟子也都歸來,各自檢查了符咒、短劍等用品或武器,齊玄靈又通過符咒將幾人著裝全部統一為黑色,并準備了六塊遮面黑巾,才算是一切準備妥當,靜待黑夜降臨……
“師父,街上清靜了!”兩個時辰后,馮安從客舍門外探察了一番,回來報告。
“出發!”辛文子輕聲下令,幾人將黑巾蒙在臉上,輕步走出客舍。快出院門時,辛文子回頭,口中念動了幾句音訣,然后對著客舍整座房屋揮了揮手,屋內其他人員自然就進入了深度的沉睡中。
一行六人,黑衣勁裝、黑巾遮面,僅露雙眼,在黑夜中無聲潛行,很快到達王宮宮墻外。
到底是修行人,即使是本領最差的充尚,也是緊跟在馮安身后,輕飄飄跳入了宮墻。
辛文子早已對宮內各處探察清楚,帶著幾人直奔寢宮。
穿廊越池、暗動亮止,幾人很快到了寢宮門外。齊玄靈迅速解決了幾個門前侍衛,直挺挺站立在那里,乍一看還是在值崗,但實際早已暫失了意識。辛文子擺了擺手,馮安、宋毋忌、正伯僑、充尚四人按照事先安排,各自去往寢宮的一角,然后念動音訣,施展符陣,在寢宮外圍構建出一個隔離符陣,普通人無法進出,一旦觸及符陣邊界,則立刻會進入昏迷狀態。
辛文子到了國君姬彪居室的窗外,只聞室內傳來陣陣嬉笑打鬧聲,顯然這好色國君正在進行他最為鐘愛的宮闈美事。辛文子左手取出一張符咒,右手持著一截樹枝,回頭對跟在后面的齊玄靈點了一下頭。齊玄靈會意,用右手掌貼在窗戶上,然后口中念動音訣……
一股淡淡的白色霧氣在姬彪臥房內升起,飄飄渺渺蕩開。
十息之后,屋內忽然寂靜下來,再無喧鬧。
辛文子推開門走了進去,不再躬身潛行,而是大搖大擺。
踏入室內五步之后,辛文子忽然感覺脖頸一陣冰涼,側頭一看,大吃一驚!一個和自己打扮相近的黑衣蒙面人,正持著一把鋒利的長劍,架在自己脖子上!而自己居然毫無察覺!
辛文子心里也開始冰涼。心想,大意了這是。
不過,他并非一個人來的。齊玄靈此時已經到了那黑衣蒙面人背后,用桃木劍抵住了那人后背。
辛文子瞥見了齊玄靈的桃木劍,有些想笑,但是想到自己手中的樹枝,又覺得不能笑。
辛文子手中的樹枝動了動,齊玄靈手中的桃木劍也動了動。
整個室內的物品開始模糊,并且開始搖動,幾案上的銅簋掉到了地上,幾個原本倒在地上的薄衫宮妃,哼哼出聲音;抱著美人的國君姬彪,也跟著房屋的搖動,滾落到了榻下。
“當啷”一聲,辛文子身后的黑衣人長劍脫手掉地,但黑衣人卻依然站立著。
黑衣人背后的齊玄靈指了指門口,那黑衣蒙面人僵直著身體走了出去……
辛文子此時已經走到國君姬彪的跟前。他仔細看了看,眼前之人上身、瘦骨嶙峋、眼窩深陷,應該是那色鬼無疑,也只有色鬼才能損耗到這般地步。
辛文子舉起右手中的枝條,準備抽下去。
“不錯,幾位修行進展不小!”忽然窗外傳來了一個聲音。辛文子和齊玄靈都是一震,這聲音,非常熟悉……
不一會兒,一個身高七尺、著青色衣衫、方臉闊口的年輕人走了進來,手背在身后,一臉淡然。
辛文子和齊玄靈都認真打量了一下來人,有些面熟,但是又的確不認識。
“兩位尊長,我是九山。”年輕人道。
“九山?”辛文子和齊玄靈同時驚呼。王九山在雍城瘟疫時受到刺激,直接離開南山回去鬼谷,至今九年多,再無回過南山。此時見到王九山,模樣已經大變,已然不敢相認。
“九山,你怎么來了?”畢竟曾經是師兄弟的情分,辛文子再次見到王九山,很是高興。
“兩位尊長,還請放過這位國君。”王九山卻不再稱呼“大師兄”,聲音也很是冰冷,話鋒直轉到姬彪身上,并不接辛文子的問話。
“為何?”齊玄靈皺眉道,他對王九山早就喪失了好感。
“沒什么,我需要他。”王九山看著地上的國君姬彪,卻沒有看齊玄靈,哪怕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