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希緊緊攥住女兒若水的手,眼角淌出淚水。
自己摯愛的人,有了更高的目標,正如數千年的那一天,再次離開了。
再深的情,也擋不住追求真相的執著;同時也是顯域眾生得以繼續繁衍的必需,聽希無法阻攔。
伯陽、李耳、王詡合一,形體乃至命魂;加上元識的加入,一個極為偉大的生命存在,即將誕生。
遁入天際,并非是去向著念域報告,而是在準備強勢回歸。
三體合一、四個念源共存,是個非常復雜的過程,無法在普通的地域和時間中完成。那道青光去了玄源秘境,沿著嬌嬌打開的天龍通道,直接到了那座即將落入歸墟更深處的岱輿仙山。
仙山鳥語花香、祥氣升騰。
那道青光,從天而降,直直透入一片花海之中。
艷麗的花朵上,停留著無數的彩蝶;彩蝶們并未發現什么,依舊在翩翩飛舞。
數只長頸細腿的仙鶴,從湖邊、崖側飛起,騰空后繞著仙山盤旋。
鶴上坐有仙人,俱都警惕地望著那一片花海。
一位鶴發童顏的老者自花海中走出,步履輕盈,沒有絲毫的老態;雖是白發、白眉、白須,眼眸卻是深邃而黑亮,并不顯絲毫的滄桑;這老者一對大耳低垂,幾乎觸肩,略顯奇特。
老者著寬袍大袖的青衣,身周一片紫色光芒籠罩,極有仙風道骨。
駕鶴的幾位仙人,本就不愿沾染世俗雜事,也沒有“地盤”的概念,觀察了一會兒,也都判斷出這人不過是一位醒者境界的修士,對仙來說不算什么,估計也就是迷路了,于是各自散去。
一條巨大的雙翼金龍,忽然出現在空中;那位老人輕輕一躍,站于龍脊,然后倏然消失。
身后,本是寧靜、祥和的花海,忽然一片騷亂,蝴蝶們聚集在一起,驚聲尖叫……
“這是,靈體分離?”一個被浩然真氣催動著覺醒了的花靈,搖動著自己的花體,激動不已。
“我們,這是……也要進入仙途了?”一只蝴蝶驚奇地發現,自己居然可以思考花粉之外的事情!
“你們,也是變了?!”尖叫聲繼續……
這些被無意中喚醒的精靈們,并不知剛才發生了什么。
“大師父,您以后,身份是什么呢?”應龍嬌嬌回頭問背上的這位老者。
“你說呢?”這位老者笑著反問。
“這……您這是完全換了形體顯象,老了很多,可是三個人合一,又有元祖大人,這可是不好稱呼了……”嬌嬌很是為難。
“既然這么老了,就叫老子好了;耳朵還這么大,倒是李耳的痕跡,最多叫個老聃?”這個以伯陽為主“組合”起來的老者,也沒個確定的主意。
“也好吧……”嬌嬌想了想,叫老子也好,老聃也罷,或者是伯陽,或者是李耳,或者還有個王詡,其實也沒什么,只是讓人怎么區別這個顯域生命體而已。
嬌嬌載著老聃,并未回去南山圣德峰,而是先去了鬼谷。
南山留下了三位一體飛升成仙的故事,眾多弟子們親眼目睹,激動不已。
門主就是楷模,沒有之一,南山仙門聲名漸增,隊伍更加龐大,入門弟子們修行更加努力,醒者境界的大能者每年都有產生。
偌大個南山仙門,卻留下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自伯陽后,再不設門主,而是采用了一種極為令人不解的“神秘人”控制門派的方法。而接受指令或者消息時,只要見到土德陶塤,即知是本門最高指令或者極有價值的訊息,如同伯陽親臨,但持令者往往一個是蒙面人,看起來就是跑腿的。
自三位一體飛升那日起,再也沒有人見過南山仙門的真正掌控人,土德陶塤從不有規律地出現,也從未有人一睹那位遙控著南山仙門者的真容,即使是幾個洞府的家主,也是如此。
這令聽希和若水最為傷心。
這母女兩個都知道,即使相見,伯陽也絕不再是伯陽,不再是塵世中那個丈夫或者父親。
人生終有遺憾、以及各種苦楚。
修行即是修掉人間的煙火氣、修去人類自尋的各種煩惱,踏上另外一條似乎冰冷的路途。
尹喜沒有私藏“道德五千言”,而是將之謄寫數份,交給了各洞家主,之后便自己尋了去處,潛心修道悟真,尊崇一個“清”字,后世稱“文始真人”。
至于徐甲及青牛,自覺重任完成,各自隱去,再無音訊。
數年之后,春去秋來,寒來暑往,但曾經轟轟烈烈的南山仙門,卻逐步淡出了民眾的視野;南山五峰,更是常年云霧繚繞,鳥獸少見,神秘莫測,很少普通人敢入南山探幽。
六年后,軒轅紀年兩千二百一十九年,清溪小鎮。
初冬,輕風揚雪,地上淺淺鋪了一層白。
鵝卵石鋪設的街道,蜿蜒而去,由于那層薄雪,頓覺有了清新的詩意。
街角一間小小的客舍。
客舍無客,只有角落一張桌上有人在飲酒,酒器講究,乃是一個極為精美的青銅方尊。
那人眉發皆白,臉色卻是紅潤有澤,雖已年近花甲,但氣色絕不差于二十多歲的小伙。
客舍不見主人,這位老者想必就是主人。
清冷無客,想必會少些收入,但這老者卻沒有絲毫的憂慮。
銅尊觸唇,美酒入口,“嘖嘖”有聲。
無論誰看到了此情此景,都忍不住會心癢,這才是俗氣、但有韻味的人生。
雪日暖酒一杯入腹,本就是天倫極樂之事;老人放下酒器,又抓起一塊牛肉,送入口中,細嚼慢咽,然后輕聲唱道:“清雪清雪,獨酌獨思;凡人凡人,無知無慮”。
“好一個無知無慮!哈哈哈……”一陣爽朗的笑聲自客舍外傳來,但笑聲的主人卻還沒有出現。
飲酒的老者并未抬頭,臉上亦無任何表情,仍然是倒了一杯酒,仰脖喝下,然后一口牛肉。
“嗵”地一聲響。
老者面前的桌上多了一個桶,一個兩尺高的酒桶。
“敝人乃粗野之人,不妨陪老先生痛飲一番,如何?”酒桶后露出一個碩大的腦袋,一臉虬髯,眉目粗獷,口大如盆。
“主隨客便。”老者淡淡說道。
“那好,那就好!”大腦袋舉起酒桶,仰脖灌了半斤酒下去,然后毫不客氣地抓了幾塊牛肉摁入巨大的口中,老者盛牛肉的陶碟立刻見底。
老者也不生氣,獨自用自己的酒器又喝了一杯,也不招呼來人。
“敝人聶政,老者為誰?”那粗野的大腦袋自報家門,還要認識下老者。
“老者,聃。”老者居然回答,并不嫌棄來人的粗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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