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木從桌子上,爬到了床上,悠哉地說道:“按照你的理論,只要我沒事,他們指定也沒事,那再好不過,既然我醒的不是時候,你就當我沒醒得了。”
墮天嘿嘿一笑,回道:“這可是你說的,那身體就先借我一會兒,我得逛個街,吃點好吃的。”
“請便,注意別吃壞肚子。”禹木打趣道。
“吃壞了也是你肚子疼,管我什么事兒。”
一蹦一跳,向著前邊走去,這稀稀疏疏的小鎮上,沒想到還真有幾家賣小吃的,墮天挑了一家看著挺干凈的,沖小二招了招手:“小二哥,一壺好酒,招牌菜上兩個,小菜三碟。”
“好嘞,這就來。”
神識空間中禹木注意到小二哥和剛才的胖子頭上都長著角,看見墮天的翅膀也沒什么反應,便隨口問道:“墮天,你知道這是哪兒么?”
“我當然知道了。”墮天取了一雙筷子,在手里擺弄著,輕輕說道,“這是鬼界,我們已經不在人間界了。”
“鬼界?你是說我被那個貨一巴掌扇到鬼界了?”禹木捂著腦門,實在沒法接受這個現實,勉強擠出一句:“婉兒他們會不會也在這里?”
“不會的。”墮天搖搖頭回道。
“為什么?”
“那個人出掌的力道和方向都不一樣,你們不會落到一處的。”墮天補充道,“我還注意到,他給你的那一巴掌是最用力的,想必你是飛地最遠的。”
禹木實在想不明白,那個人到底是圖什么?要把他們打飛到各處。
“客官,您的酒、粉蒸肉、毛血旺,開胃小菜!”
墮天撿了一塊肉放在嘴里,酸酸辣辣的,一臉滿足。
“好吃!”
“您喜歡就好。”小二弓著腰笑道。
“賞你的。”墮天扔給他兩枚黑乎乎的刀幣。
“誒呦,太謝謝您了!”接過刀幣,小二連忙收了起來,一個勁兒的道謝。
“對了,問個事兒。”墮天喝了一口酒,臉上泛著一絲紅暈,認真地問道,“我美么?”
小二哥沒想到她會問這種問題,連連點頭:“美,美極了……”
墮天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這才干咳兩聲:“哦對,還有個事兒,能告訴我這是哪兒么?”
“這兒?”小二哥撓了撓頭,不知道墮天具體是指什么,試探著問道,“客官,您是說我們這家店,還是?”
“這個小鎮,或者這個城池的名字。”
“哦,我們這兒叫酆都,鬼城酆都,您是來這兒旅游的吧,今兒個太晚了,明兒一早,出了店一路往北走,就是牛頭馬面像,據說在那兒拜一拜,特別靈。”
“牛頭馬面?”
“對啊,來酆都的不都是去哪兒的么?不過,我得給您提個醒,那邊有個賣涼茶的,說是喝了就能靈魂出竅,進出幽冥,都是騙人的,小姑娘我看你年輕,閱歷少,可千萬別上了他的當。”
“嗯,知道了,謝謝小二哥。”墮天甜甜地笑道。
禹木在神識空間偷笑道:“小姑娘,我看你年輕,閱歷少,可別被人給賣了!”
“是,一定小心。”墮天柔聲回道。
要說起來,墮天的年齡還真不好斷定,她雖通曉神鬼族數萬年的歷史,但其實真正誕生到現在也沒多長時間。
吃著小菜,喝著小酒,墮天問道:“木頭,你說那個怪人會不會是專程來幫你們的?”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我們要去酆都救奕鶯,他就正好把我拍到了這兒。只是,我不明白他為什么還要把其他人送到別的地方去……”
“我也想不明白,或許只有你們重新聚到一起的時候,才知道那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既然已經來到酆都,自然要去尋找奕鶯的魂魄,禹木對墮天說道:“明天去一趟那什么牛頭馬面像吧,碰碰運氣,興許真能找到奕鶯的魂魄,給九歌送份大禮。”
“嗯,我也想知道什么樣的涼城能從酆都通幽冥。”墮天饒有興致地說道。
入夜,鬼界的星空比人間界的更美,星河絢爛奪目,令人神往。
墮天將床搬到了窗邊,躺在有些硬的床上,望著星夜,真是比神識空間美太多了。
“睡了么?”禹木問道。
“明知故問。”墮天閉上眼懶洋洋地回道。
“你喜歡這里的夜晚么?”
“嗯,喜歡。”
“那要不回頭搬到神識空間里,讓它們陪著你?”禹木笑道。
“不用了,你能看到的,我都能看到。”墮天說話時候,語氣中帶著一絲凄涼。
透過神識空間,她什么都能看到,但是,畢竟,不如用自己的眼睛看到的美,不如用自己的肌膚接觸的真實。
禹木躺在墮天的床上,透過神識空間,看著和墮天一樣的景色,不禁感傷,他一點點明白墮天的感受:星夜雖在眼中,卻遙不可及,并非因為這中間的距離有多遠,而在于這層揮之不去的隔閡。
夜很長,也很短,墮天沒舍得睡太早,只想多看幾眼這美麗的星空。
清晨,靠窗入睡的墮天感到有些涼意,將自己緊緊裹在被子里。
“起床吃東西了。”禹木早早就起來了,扔了一塊桂花糕給墮天。
眼睛還沒睜開,墮天就把桂花糕往嘴里塞,迷迷糊糊說道:“天兒冷,不起。”
禹木打了個響指,直接將墮天的被子拉進了神識空間,剛想調侃墮天兩句,卻發現墮天沒怎么穿衣服,連忙把被子扔了回去。
“嗯?怎么了?”
一來一回,涼風進了被子,墮天打了個噴嚏,坐起了身子。
“沒事兒……早點趕路吧,我先修煉會兒。”
禹木灰溜溜找了塊空地,閉著眼,裝模作樣地盤膝一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在修煉。
墮天懶洋洋地換了衣服,洗了漱,翻身從窗戶跳了下去。
“客官,您還沒結賬呢!”
小二哥見有人跳了下來,以為是“逃單”的,連忙追了出來。
一看是昨天的闊綽小姐姐,心想昨天的賞錢已經夠房費了,連忙道歉:“不好意思,我是說,怕姑娘你摔著,還是走樓梯保險……”
見這小二哥說話挺可愛,墮天又遞了兩枚刀柄,手指點著嘴唇問道:“對了,哪邊是北?”
小二哥看墮天看得出神,冰冷的刀柄到了手里才回過神,連忙回道:“這邊,這邊是北。”
“謝了。”
順著小二哥指的方向,墮天開心地走去。
禹木又瞅了一眼,還楞在門口的小二哥,笑道:“也不知道到底是你找不著北了,還是后邊那個小二哥找不著北了。”
墮天噗嗤一笑,回道:“這就是魅力。”
“我瞧著這里的人,不對,這里的鬼跟人也沒多大區別,為什么人間界坊間流傳著那么多關于鬼的奇怪傳說?”
“本來嘛,一個人族、一個鬼族,不過就是生活在兩個不同環境下的種族而已,你也可以叫他們鬼人。至于那些傳說,似乎并不都是假的。”
至于這些傳說怎么個“不都是假的”,墮天也說不上了,只是隱約在一些鬼人的記憶里得知,在鬼界也流傳著不少關于“鬼”的傳說,而這些傳說竟與人間界的十分相似。
細細想來,人間界中流傳的“鬼”的傳說,很可能并不是指鬼界的“鬼人”,而是指他們口中流傳的“鬼”。
這些“鬼”,有的長舌、有的蓬亂著頭發、有的披著虎皮……
千奇百怪,或奪人魂魄、或食人血肉,倒也有一些不喜害人的。
對于“鬼”的傳說,墮天其實并不愿提及。
因為這些傳說是自己記憶中很多鬼族戰士的“夢魘”,同時也是她的夢魘。
只要一想到那些可怕的“鬼”,她就十分不安。
不過,畢竟這些都只是傳說,并不是真實存在的,這讓她能稍稍安心一些。
就像墮天能感知禹木的心理變化一樣,此刻,禹木也能感受到墮天的害怕,嘴角微微揚了揚,不再討論這些事情。
小二哥指的路沒毛病,墮天走了沒幾個時辰,便到了一個繁華的小鎮。
小鎮上人很多,穿著形形色色的衣服,想來不少是過來游玩的。
來都來了,這“牛頭馬面像”還是得看上一眼的。
墮天閉上眼,嗅了嗅空氣的味道,向著西北方向趕了過去。
“喂,你又不是屬狗的,聞兩下就知道那石像在哪兒?”禹木伸著手、吐著舌頭,cs著大黃狗。
“去你的,我是在感知鬼氣,既然是旅游景點,必然是鬼人聚集,鬼氣最旺的地方。”墮天給禹木這個“鄉巴佬”普及道。
“得了,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禹木也懶得較真,就等著見見傳說中的“牛頭馬面”開開眼。
沒走多遠,前邊擠得滿滿的都是人,墮天找了一間酒樓,從側面飛身上了閣樓頂。
這里視野開闊,確實能看到那兩尊石像,卻是有些看不清。
“心眼!”
墮天一雙玉手交叉,形成一個鏤空的方形,正對著那兩尊石像,丹唇微啟:“開!”
只見眼前的石像緩緩放大,一丈、兩丈……最后足足有十余丈高。
瞧著石像已經“踩死了”所有的旅客,禹木嘴角一抽,問道:“你這心眼要是能進行實體化,估計起碼得壓死一二百人。”
墮天的“心眼”,是神族的一門秘術,能將遠處的人或物進行成倍放大,但只是在自己視覺中放大,而非將實體真正變大,也屬于一種幻術。
視野中,“牛頭馬面”已經近在眼前。
左邊的石像,是身材健碩的牛頭人,頭頂兩只灰色的角,角不長,角尖微微上彎內扣,一條細致的鐵鏈從身后搭到額頭,末端還鑲嵌著一枚寶石,大大的鼻子上一個金色的鼻環,披肩黑發,標準倒三角肌肉群,腰間皮帶上鑲著鋼刺,還束著一個裝鬼的袋子,手腕上一對兒鐵拷,右掌中是一把鋼叉,鋼叉中間還插著一只小鬼兒。
右邊的石像,是雙手杵著一根狼牙棒的馬面,裝束和牛頭風格一致,十字鏈條在胸前交叉,一條鐵腰帶搭在跨部,嘴上還帶著鐵具,金屬厚邊兒眼鏡兒格外拉風。
見完“尊容”,墮天有點后悔開了“心眼”,牛頭馬面純粹是兩個穿著鐵褲衩的變態……
“給我點水,我得洗洗眼睛。”墮天一伸手,勾了勾手指。
“不至于吧,雖然這二位穿得前衛了一點,但好歹還是穿了褲衩的。”禹木捂著臉笑道。
“把嘴閉上,給我水,別讓我說第二遍!”墮天沒好氣地說道。
酒店閣樓之上,墮天洗了一把臉,順著房檐下到了二層。
“小二,來壺茶,去火的!”墮天沖樓下喊道。
“茉莉花一壺,來嘍!”
坐直了身子,品著茉莉茶,墮天開始自我攻略:美好的事情那么多,干嘛非得記著那些毀眼毀三觀的呢?
“小姑娘,喝茶呢?”
墮天正郁悶呢,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突然在身旁冒了出來。
墮天不耐煩地歪過頭,嘟囔道:“有事兒說事兒,沒事兒……”
抬眼,一瞧,是個駝著背、白著臉、穿著拖鞋,背后插著一把蒲扇的糟老頭子,一雙色瞇瞇的眼睛滴溜溜直轉。
看到這幅尊容,墮天一口茶水直接噴了出來,咳了兩聲說道:“抱歉,您老還是走吧……”
眼前這個“糟老頭子”手中端著一個茶碗,將背后蒲扇拔出,向墮天說道:“別急別急,小姑娘,我叫婆利蘭,叫我老水也行,是這鬼酆都幽冥界的鬼差,我跟你說……”
“行了,我什么都不想聽你說!”墮天直接拒絕道。
“等會兒,這不就是那個賣涼茶的嗎?問問唄,萬一他真知道怎么去幽冥界呢?”禹木連忙喊住墮天。
“大哥,那你自己跟他說,我可受不了他這個樣子,我要回去了……”墮天雙翼擋在身前,意識回到神識空間,將禹木踹了出去,喊道,“自己解決,我要泡澡了!”
禹木的意識回到身體,眼前雙翼一散,幻化出了自己的樣子。
干咳了兩聲,有些發愁該怎么解釋,總不能跟人家說自己一會兒男一會兒女吧?
“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