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食靴鬼賣力的演出,讓墮天看得很是滿意。
墮天本就睡得早,這會兒雖是深夜,睡得其實也差不多夠多了,干脆盤起腿坐在床上,輕輕拍了拍臉蛋,打算跟這幾個“小鬼兒”好好嘮嘮嗑。
“我問你們,認不認識一個叫奕鶯的‘鬼’?”墮天知道禹木心里掛著同伴的安危,便替他問道。
“誰?”
“不是說了是‘奕鶯’嘛?”
“是只鳥嘛?”
“好鳥還是壞鳥?”
“不好不壞的吧!”
墮天可算明白過來,這五奇鬼不僅長得跟單細胞生物一樣,就連智商也差不多,說的話沒一句有用的,直接幻化出五個布條,纏在它們的嘴上,封了他們的口。
瞧著宅鬼瑟瑟發抖的樣子,墮天也沒對他寄予什么厚望,直接向人小鬼大的小食靴鬼問道:“阿肥,你認識么?”
“我不叫阿肥,我也不認識奕鶯,起碼沒吃過她的鞋子。”小食靴鬼瞅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回道。
禹木坐到床邊,聳了聳肩,嘆氣道:“幽冥界這么多鬼,要是他們三個這么巧知道奕鶯的下落,那就真是撞邪了。”
“狐仙。”縮在角落的宅鬼小聲嘟囔道。
“什么?”禹木沒聽清他說什么,連忙問道。
“他說狐仙。”小食靴鬼微微皺眉,說道,“據說狐仙可占未來,知過去。”
“狐仙在哪?”
小食靴鬼一指桌子上的紙筆,說道:“用桌子上的毛筆就能召喚他。”
聽到狐仙的名字,角落里的五奇鬼顯得非常緊張,一個勁兒地搖頭。
“要不試試?”禹木向身后的墮天問道。
“試試唄,今天見得‘小鬼兒’已經夠多了,不在乎再多一只。”墮天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五奇鬼見二人真要“請筆仙”,嚇得趕緊墻里鉆,轉眼已經溜之大吉。
宅鬼不是不想離開這里,只是這會兒腦子有點呆,忘了逃走這回事兒了。
墮天光著腳丫,下了床,光著腳丫,瞄了瞄小食靴鬼腰間的鞋子。
“你別打它的主意!”小食靴鬼捂著鞋子說道。
“送你啦!”墮天沒好氣地說道,“趕緊的,說說,怎么叫那個狐仙出來?”
小食靴鬼將鞋子別在后腰,跳下了床,翻上桌子,介紹道:“‘請筆仙’需要四個人,共同執筆,只要閉上眼心中想著自己想要問的事情就可以。”
“就這么簡單?”墮天戳了戳她的腦門問道,“這不會是大人哄你們的故事吧?一會兒狐仙,一會兒筆仙,到底是什么仙?”
“愛信不信,狐仙就是筆仙,也可能是碟仙。”
“只不過,我們這兒好像人少不夠吧。”禹木瞅了一眼小食靴鬼,對墮天說道,“加上她也不過三個人,不對,三個鬼。”
“那不是還有小宅嘛?”墮天沖角落里的宅鬼拋了個媚眼,“快來,三缺一。”
宅鬼這會兒才想起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想要穿墻離去。
但是,為時已晚,身后的墻壁早就被墮天布了結界。
“快來吧,請狐仙的主意可是你出的。”墮天笑地越燦爛,宅鬼越慌。
也不知道他是嚇得,還是怎么了,腳下抖個沒完,墮天無奈地搖搖頭,只得幫他一把了。
只見墮天輕抬,手指一勾,宅鬼便向著桌子這邊飄了過來。
禹木盯著墮天的手指,又想起剛才的夢,不小心出了神。
“四員大將已經齊活,可以‘請大仙兒’了吧?”本來挺怕鬼的墮天,這會兒竟還有一絲期待。
“嗯,右手都伸過來,握住筆桿。”小食靴鬼給幾人使了個眼色。
“禹木?發什么呆呢?”墮天見禹木遲遲未動,喊了他一句。
“哦,好。”禹木暗罵了自己一句,連忙將手放了上去。
“好,每個人都握好筆,把眼睛閉上,想著自己所求的事兒,感受著毛筆在紙上的滑動,當筆不再移動之時,聽我口令再睜眼。”小食靴鬼一板一眼地囑咐道,“沒我的命令千萬不能睜眼!”
一個小家伙嘴里說出這番話,本來該是很滑稽的事情,但是墮天和禹木卻是一點也笑不出來,因為他們已經感覺到手中的筆開始慢慢滑動……
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成了屋子里唯一的聲響。
手中的筆,時而緩緩向下,時而又急轉而下,像是在勾勒著什么。
注意力不由自主地集中到筆上,墮天感覺自己根本沒法集中精神去想奕鶯的事情。
慢慢地,她覺得自己的意識沉浸在了那只毛筆中,鼻子已經嗅不到那淡淡地墨香,耳朵也聽不到那“沙沙”的聲響……
眼前,一個穿著碧藍長裙的女子,長發披肩,執一把折扇,向著她慢慢走來。
墮天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此刻明明是閉著眼的,卻能“看得”這么真切。
那姑娘一點點走近,墮天的眼睛漸漸睜大,嘴里喃喃道:“這是……我?”。
眼前女子,竟然和自己的臉一模一樣,不由自主抬起手,對面的“自己”也跟著抬起了手,十指相觸,墮天能感到指尖傳遞過來的溫度。
“翁——”
一聲仙鳴,四下又歸于黑暗,但這黑暗和之前又有些不同:之前的黑暗中透著紅光,而此刻卻是透著淡淡地藍光。
像是從夢中醒來,墮天又能感受到手中毛筆的存在,聽到那戛然而止的“沙沙聲”。
“睜眼!”小食靴鬼突然喊道。
幾人齊齊睜眼,只見眼前一團淡藍色仙氣從筆中升起,緩緩化出一只狐貍的模樣。
禹木望著一旁的墮天,想要說些什么,卻沒說出口。
桌子上,狐仙已經現身,腳下一片黃云,身上一件紅色袍子。
狐仙打量著幾人,手中捏了個法訣,幻化出幾團幽藍鬼火,這才向眾人說道:“你們所求之事,便是紙上所寫?”
幾個人的注意力都在狐仙身上,竟都忘了剛才在紙上寫了字。
禹木將紙擺正,見上邊喝著寫著一個“魂”字,喃喃道:“難道這是指奕鶯的靈魂?”
狐仙一招手,紙筆便升了上去,呈在了她的面前。
“魂,云左鬼右,乃‘跨界’之相,你們所尋之人,屬鬼界,亦不屬鬼界,可對?”
“對,我們要找的人,靈魂雖為鬼族,卻來自人間界。”禹木回道。
聽到人間界,狐仙微微皺眉,沉聲道:“幽冥眾鬼,確有人間界之魂,只是……”
“只是什么?”
狐仙緩緩飛到禹木跟前,將身子往前一探,輕笑道:“不歸我管。”
墮天一聽,合著就是沒轍唄,嘆氣道:“還以為能請出來什么‘大牌’,原來也是個沒什么用的小鬼頭。”
狐仙雖說也是鬼,但畢竟比別的鬼道行要高一些,怎么受得了這個氣,扭過臉正要發作,卻感受到了墮天身上磅礴的魂力,心想這個女子絕不簡單,還是不得罪地為妙。
“你們既是誠心誠意地請我出來,我便也予你們一片機緣。”
狐仙執筆在紙上寫下幾個字,沖幾人輕笑一聲,轉了個身子又化作淡藍色煙霧消失在了眾人眼前。
紙筆輕輕落下,禹木伸手接住。
只見白紙上又加了兩個字:夜行。
“魂夜行?”墮天歪著頭問道,“這是什么意思?”
“不對,你們看,這個‘魂’字狐仙改動過,左邊的‘云’字旁被添了幾筆,像是……”小食靴鬼認真地觀察著。
“百。”宅鬼突然吐出一個字。
禹木喃喃道:“百鬼夜行?這有什么深意么?”
宅鬼呆滯的眼睛中閃過一絲流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是看看一旁的紅燈籠,還是閉上了嘴。
“呼!”
禹木干脆將那燈籠吹滅,連忙向宅鬼問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說的?”
紅燈籠一滅,宅鬼就像變了個鬼一樣,舒服地站到桌子上,揣著手,裝著老先生的樣子,講道:“你們既然是新來這幽冥界的鬼,要找的‘奕鶯’想必也是來到這里沒多久,她若死得其所,無冤無罪無恨,想必跟你們一樣都是‘冥鬼’,冥鬼常出沒白天,狐仙卻說‘百鬼夜行’,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什么可能?”
聽到這里,小食靴鬼眉頭緊鎖,接話道:“冥鬼若行于夜色,勢必會被其他百鬼盯上,所以輕易不會在夜晚出門。若非真有要事,必是被其他鬼抓了出去……”
時間刻不容緩,禹木對墮天說道:“看來等白天再找就晚了,我們走吧。”
墮天點頭應了一聲,從戒指中取出一雙白鞋,穿鞋的時候,扭過頭向小食靴鬼和宅鬼問道:“你們倆要不要跟著去?”
“你們真得要去?”宅鬼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微微皺眉道,“我已經提醒過你們了,冥鬼夜間若是在外邊游蕩,會被其他鬼盯上的,若只是被戲弄那是再幸運不過,弄不好會被吃掉,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
“我們的朋友還等著呢,我們不能不去。”禹木隨口說道。
“那是你朋友好嘛,我跟她可不熟。”墮天輕聲哼道,“本仙子只是出來散心的而已。”
“朋友么……”宅鬼低著頭摸著腰間的盤子。
小食靴鬼瞅瞅桌子上的紙筆,又瞅瞅情緒低落的宅鬼,搖搖頭對墮天說道:“我們喜歡待在屋子里,就不去了,你們一定要小心。”
宅鬼偷偷瞟了一眼肥嘟嘟的小食靴鬼,跳下桌子,走到墻角耍帥道:“可別亂說話,喜歡待在屋子里的可是我們宅鬼,你們食靴鬼不就喜歡大晚上瞎溜達嗎?跟他們一起去吧,反正你爹面子大,一般惡鬼不敢拿你怎么樣的。”
“可是……”
“可是什么?趕緊走,我可要開演唱會了。”宅鬼閉著眼自個兒在墻角晃悠著。
“那好吧……”
小食靴鬼跟著禹木二人出了門,回頭還是多看了一眼宅鬼。
墮天將阿肥抱起,小聲問道:“你怎么了?看你精神頭不大,是不是害怕?”
小食靴鬼搖搖頭回道:“不是,我沒事。”
“你沒事,那就是宅鬼有事嘍?”禹木試探道。
“他能有什么事兒?”墮天不以為然,“估計一會兒就能聽見滿世界摔盤子的聲音了。”
“不是的,宅鬼其實很怕寂寞的,所以才會大晚上吵吵鬧鬧惹人注意。”小食靴鬼嘀咕道,“他還要服侍狐仙,其實挺可憐的……”
“服侍狐仙?為什么?”
“‘請筆仙’當然是有代價的,參與的四人中必須留下一個人服侍狐仙七七四十九天才行。若是無人留下,狐仙就會自行指定一個人,纏上他,直到服侍期滿。”
“還有這種事兒?就那個裝腔作勢的狐鬼還要人服侍?”墮天氣不打一處來,擼著袖子就要回去找她算賬。
“算了吧,這幽冥界有幽冥界的規矩,若是犯了禁,會招致橫禍的。”小食靴鬼勸道。
其實,“服侍狐仙”這件事,宅鬼并不抵觸,畢竟,總好過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房間角落里抱著膝蓋埋頭痛哭。
就像我們,單機久了,能有個人過來批評兩句都那么開心
走廊里,紅燈籠的光線有些昏暗,不知道是不是蠟燭快要燃盡。
禹木和墮天并沒有急著下樓,因為他們看到了樓道口垃圾桶有兩只鬼正趴著不知道在干什么。
“那是食吐鬼和食肉鬼,他們每天晚上都會在這里翻垃圾吃,沒事兒的。”小食靴鬼小聲提醒道,“就當沒看見就行,他們只對剩飯和剩肉感興趣。”
路過垃圾桶的時候,食吐鬼突然大笑起來。
“俺找到肉絲了!”
“快給我!”
“憑啥?”
“我是食肉鬼,肉絲不該給我么?”
“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那給你吧。”
墮天越聽越反胃,抱著小食靴鬼快步往樓下走去,嘴里嘀咕著:“還真是有點惡心……”
“小姑娘,下樓梯看路好嘛?萬一撞到人怎么辦?”
樓梯下到一半,一個挺著肚子的女子帶著一個孩子正上樓,沒好氣地輕喝道:“著急忙慌的,趕著去投胎么?”
墮天這會兒被上邊兩個家伙惡心地不行,心情本來就不好,又被人訓了一通,眼看就要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