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捂著頭,一點點回憶著自己的經歷。
一碗碗孟婆湯從記憶中閃過,她覺得頭很痛。
禹木見她狀態不太對勁,連忙安慰道:“別想了,興許是我記錯了。”
孟婆往后退了退,嘴里一直喃喃著:“我是什么時候開始喝這湯的……”
墮天見她這個樣子,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戳了戳禹木,低聲道:“她怎么會想這種問題,一個做湯的喝自己的湯不是很正常的嗎?”
孟婆聽著墮天的話,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盯著小碗說道:“不對,孟婆湯本不該喝這么多的,我是為什么開始喝湯的……”
回憶著自己喝下的每一碗湯,孟婆在記憶深處,似乎找到了一個人的影子。
那人的面容始終看不清晰,粗布的長袍,腰間是一把暗黑色的長刀。
“忘了這些事吧。”
“我會的。”
“你要怎么忘記?”
“別忘了,我可是孟婆……”
腦海中閃爍的只言片語,就像一根根刺,刺痛著孟婆的靈魂。
許久,孟婆已是大汗淋漓,癱坐在了地上。
幾人周身的碎石也隨即消散,不見了蹤跡。
“她……沒事兒吧……”墮天試探地問道。
禹木搖搖頭,看著臉色慘白的孟婆,蹲下身子關心道:“孟婆,你沒事吧?我們來此只為救人,別無他意,若是擾了你的心神,還請莫怪,忘了這些事吧。”
忘了這些事吧?
現在,禹木嘴里說著的話,和那天“他”說得話一模一樣。
孟婆看著眼前的禹木,依舊是那陌生的感覺,只是這其中似乎多了一絲聯系。
這聯系她說不清,只是覺得眼前這個人對她很重要。
“你叫禹木是嗎?”孟婆看著他,緩緩問道。
“嗯,我是叫禹木。”禹木回道。
孟婆雖說還不能確定當然那個人到底是不是眼前的禹木,也不能確定是不是因為這個人自己才會染上喝孟婆湯的習慣,但是她知道,這個人對自己來說,絕不是無關緊要的過客。
既然如此,又何必為難?
“你對忘川中出現的影像,也沒有印象嗎?”孟婆睜開眼,向禹木問道。
“我一點印象也沒有,甚至都不確定那個人到底是不是我……方才只為脫困,才說出那樣的話,抱歉了。”禹木坦白道。
“無妨,這件事你沒有印象,我也記不得,想必是有人故意不讓我們記起來。”孟婆苦笑,將手中的孟婆湯喝了下去,無奈道:“興許,我喝湯的毛病,也是從那時開始的。”
連閻王都不怕的孟婆,竟會因為別人,一直靠喝孟婆湯忘卻舊事,禹木不敢想象,那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那個人真得是自己嗎?
往事涌上心頭,只有刺骨的痛楚。
孟婆不愿再想,擺了擺手,對幾人說道:“罷了,你們去吧,將那姑娘也帶走吧。”
九歌單膝跪在孟婆面前,拱手道:“謝孟婆成全,只是奕鶯她喝了孟婆湯,該如何恢復記憶?”
“不礙事的,喝下孟婆湯只是短暫失去記憶,經歷輪回之時,孟婆湯才會發揮真正的效力,將記憶完全抹去。你去找閻王一趟,他自有辦法將他閨女的記憶拿回來。”孟婆已經打算“放過”這幾人,也便送佛送到西,將一切告訴了他們。
“孟婆,你見多識廣,能查探出我的身世嗎?”禹木懇求道,“我已經見過閻王,他說我非人間界中人,那我到底是神界還是鬼界的人,你能否告訴我?”
孟婆面上似乎有些倦意,搖頭道:“我已經說過了,似乎是有人要將你的事兒刻意隱蓋起來,不止是你,就連和你有關的人都已經被封閉了相關記憶。”
到了現在,禹木覺得自己的身世越發的可疑。
究竟會是什么人,連孟婆的記憶都會被“他”左右……
“不管你的身世如何,也不管你的‘前世’是誰,禹木,你以后的路怕是會很坎坷。”孟婆提醒道,“我不知道我和你是什么關系,或許我們是朋友,也或許是什么別的關系,我都想再囑咐你一句。”
“囑咐什么?”
孟婆附在禹木耳邊,輕聲道了一句:“小心……”
說完,便背過身,沉聲道:“今日你們闖這奈何橋之事,出去后若是泄露半句,我定會讓你們神魂俱滅。”
禹木細細思索著孟婆的話,低著頭,沒再說什么。
須臾之間,幾人腳下不知何時現出道道銘刻的紋路。
一座傳送法陣很快生成,孟婆稍稍偏了偏頭,余光掃了一眼還在低頭沉思的禹木,思緒萬千,悠然嘆了口氣。
法陣紫光一閃,幾人便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孟婆一人。
孟婆手一揮,數十只冥鬼突然現于奈何橋前,一個個就像被施了定身術一樣,一動不動。
一個響指,這數十只冥鬼突然動了起來,排著隊在桌子上取走了孟婆湯。
孟婆有些失神地坐在一旁,喃喃道:“禹……戰……”
閻羅殿,內殿。
一道紫光閃現,禹木、墮天、九歌、奕鶯四人轉瞬便回到了這里。
整個大殿之上,只剩下閻王一人。
九歌抱著奕鶯,走到閻王面前,連忙請求道:“您就是閻王嗎,奕鶯她喝了孟婆湯,麻煩你救救她。”
端坐在上位的閻王,看著自己還在昏迷的女兒,心頭一酸,將一股法力打入了奕鶯的體內。
“稍等片刻,她自會無事。”閻王慢慢說道。
閻王隨手幻化出一張軟床,讓九歌將奕鶯放在了床上。
九歌抱著奕鶯,慢慢將她放了上去,生怕弄疼她。
瞧著九歌握著奕鶯的手,含情脈脈,禹木干咳兩聲,又踢了九歌一腳,低聲道:“差不多得了,老丈人還在呢。”
九歌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態,連忙起身離開了床邊。
“我果然沒有看錯人,奕鶯現在雖然安全了,但是還需在這幽冥界中修養些時日,人間界之事怕是幫不上什么忙了,還望見諒。”閻王放下架子,對下邊的九歌說道。
“奕鶯是我的……朋友,這些都是分內之事。”九歌連忙回禮道。
“你在‘人鬼之井’所受的傷,已經不僅僅是肉體上的,還有靈魂上的。肉體之傷只是小事兒,只是這靈魂上的重創,怕是調理起來有些費事。”
閻王閉目凝神,動用神念,找到了九歌留在鬼界的肉身,將之恢復如初,絲毫看不到一點傷痕。
隨后,又將一股法力打入了九歌身體中。
法力入體,九歌立時覺得靈魂深處煥發出一股神秘的力量。
“我將自己的法力賦予了你一些,從今天開始,你身上也有了‘閻王的法力’,只要勤加修煉,善用此功,他日定能有所裨益。”
“多謝。”
“閻王,眼下人間大劫將至,您能出手幫我們一把嗎?”禹木問道。
“我已說過,人間之事,對你來說并非終點,不要妄自將時間浪費在上邊。”閻王頓了頓,又說道,“你身上還有別的使命,若是將自己的前途葬送在那里,損失的,可不單單是一個人間界。”
禹木聽得出來,閻王對于人間界的態度還是沒變,他是不會出手幫忙的。
眼下,奕鶯已經安全,留在幽冥界也已經沒什么意義,禹木決定先行回到人間界。
“九歌,你身上有傷,要不就先留在幽冥界陪奕鶯,等她醒了,再做打算,我和墮天得動身先回人間界了。”
九歌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奕鶯,搖頭道:“人間大劫是當下最重要的事情,我不能留在這里。況且,就算是不幸死了,不一樣能回到這幽冥界嗎?”
閻王輕笑道:“我可不希望你以那種方式來到這幽冥界。”
“人間大劫非同小可,我們至今仍未找到土魂之主和木魂之主,閻王大人,可否為我們指一條明路。”禹木終究還是不死心。
“人間界自有人間界的命運,我身為幽冥界的主人,妄加干涉,只怕會招致更嚴重的災禍。”閻王沉思片刻,取出一只燃燒的火種,繼續說道,“這幽冥火乃是七大殄火之一,也是幽冥界中唯一的殄火,有復生靈魂之奇效,‘大劫’之時,希望能派上用場。”
“謝閻王。”禹木道了謝,算了算“人間大劫”的日子,又問道:“我們回到人間界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知閻王能否將我們直接送到人間界?”
“我九成的法力都用在維系幽冥界的平衡上,加上今日法力消耗不少,現在也只能將你們送到鬼界。其他的事情,你們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瞧著閻王一臉的疲倦,禹木也不好意思再說別的,拱手拜別了閻王。
內殿之外,閻羅殿寬闊的院子中間,已經沒了食靴鬼和大力鬼王的身影,倒是多了一個小臺子。
這臺子做的很粗糙,就像是用土元素術法鑄造的一樣,臺子上邊還銘刻著一道道紋路。
“這應該就是閻王說得傳送陣,我們走吧。”
禹木率先上了臺子,九歌緊隨其后。
留在下邊的婉兒,噘著嘴,嘟囔著:“現在就回去嗎?我還想跟阿肥告個別什么的,而且還有好多地方沒去轉……”
在人間界,墮天只能待在神識空間中,但是在這幽冥界,墮天卻能自由自在地,沒有一絲約束,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禹木也知道墮天的苦楚,于心不忍,便提議道:“墮天,你要不留在這里,以后……”
墮天一擺手,踏上了臺子,懟道:“以后什么?一百年來看我一次?你想得美,誰說得要一直陪著我的?”
一旁的九歌聽到這句話,大聲的咳嗦了兩聲,朝著禹木就是一腳,陰陽怪氣地問道:“剛才還有人在閻王面前教訓我呢,這會兒是不是該解釋解釋了,怎么著,這是已經私定終身了?”
“我都已經說了,不是那么回事兒,你這家伙可別亂想!”禹木陰著臉,勾著九歌的脖子,威脅道,“你要是敢在婉兒面前亂說一句,我就把你卸了。”
墮天一聽要卸人,舉著手開心地喊道:“卸誰?我可以搭把手!”
三個人吵吵鬧鬧地站在臺子上,等著腳下陣法啟動,帶他們離開這幽冥界。
而就在禹木三人腳下,一間黑漆漆的地牢中,一個人腳上帶著鐐銬,披頭散發,無力地倒在地上,手中攥著一節斷棍,嘴里不知在嘀咕著什么。
鬼界,酆都。
就在牛頭馬面像前邊,一道法陣閃現。
禹木、九歌和墮天三人的靈魂終于回來了。
九歌和禹木的肉身不在一處,便分別去尋著自己的肉身。
墮天則跟在禹木的身后,跟他去了藏肉身的山洞。
這一路上,墮天的眼睛就沒離開過四周的花草。
她總覺得外邊的花草要比神識空間中的花草更美、更漂亮。
“要不一會兒我幫你送到神識空間里?”禹木瞧出墮天的心思,便隨口問道。
“不用了,我只想在回到神識空間之前,多看看這些花、這些草。”
墮天回到這里,不免有些失落。
她不知什么時候又能像在幽冥界中一樣,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回到山鬼窟,禹木和墮天很快便找到了肉身。
只不過,當禹木和墮天的靈魂歸位之時,卻始終沒看見龍須虎和那幾只樹妖的影子。
回到神識空間的墮天,疲倦地躺在云池之中,閉著眼輕聲喚道:“影妖、鬼烏鴉何在?”
這兩只妖靈,一聽到墮天回來了,連忙飛了過來。
影妖雙手插在胸前,大聲喊道:“禹木,回來了也不進來見個面?”
禹木聽到影妖的聲音,意識潛入神識空間,跟二人打了個招呼:“你們沒事兒吧?”
“除了有點悶,能有什么事兒?”影妖回道。
“龍須虎和那幾只樹妖去哪兒了,怎么沒見著他們?”禹木在這神識空間中找了半天,也沒能找到龍須虎,納悶道,“讓這貨看好我的肉身,這是跑哪兒去了?”
鬼烏鴉飛到枝頭,解釋道:“這事兒你也不能怪他們,你和墮天一走就是幾個月,那點余量,它沒幾天就給吃完了。”
禹木心想也對,影妖和鬼烏鴉雖說不用吃東西,但是龍須虎還是得吃的。
他這么久沒在,實在是不知道龍須虎瘦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