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來之前已經吃了個半飽,但不得不說,王戎家的大廚手藝真的不錯。
滿桌的菜肴不但色澤鮮艷美觀,而且味道也很好,嘗試著品了幾道菜品,張洛的肚子不禁又有些餓了。
“管他的,吃了再說!”
見王戎似乎打定了主意,在吃飽前不會跟他們再多說一句話,張洛不由得自暴自棄似的決定先把肚子糊弄好。
正式動手之前,張洛下意識地往對面的董卓那邊瞥了一眼,只見他早就敞開了肚皮吃上了,就連盤子都已經清空了好幾個,并有侍者不斷把新的菜品端上。
張洛見狀不甘示弱,也不管什么風度不風度了,湯勺疾舞,刀叉齊上,不多時就把面前的佳肴一掃而光。
然而食欲雖望猶有飽時,只一會,張洛便覺得再也吃不下了,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哼哼唧唧的聲音,就像是正在搶食的豬叫。
張洛聞聲暗笑,董卓啊董卓,即便這東西再是好吃,你好歹也得注意下形象啊,虧你之前還跟我吹牛說是見過大世面呢,怎么這點涵養都沒有。
想到此處,張洛抬眼看了看董卓,打算著如果他還這么絲毫不顧及形象的話,便要出手給他提個醒。
然而,眼前的董卓雖然吃得滿嘴流油,看起來的確不雅,但他的動作明顯是克制的,別說像豬一樣哼哼叫,就連吧唧嘴的聲音都沒有發出。
可耳邊的哼哼聲還是不停的傳來,張洛不禁疑惑道
“難道董卓還會腹語嗎?”
下意識地,張洛把目光轉移,循著聲音,去往餐桌的主席位置上。
不看還好,一看嚇一跳。此時的王戎正如下山的李逵一樣,瘋狂地吞食著眼前的食物。
刀叉?碗碟?統統不需要!
面對著堆成小山一樣的菜肴,王戎看也不看,全都直接用手抓著塞到嘴里,那張嘴似乎是個無底洞,無論塞進了多少東西都填不飽。
主席邊,不單只有王戎一個人在風卷殘云般忙個不停,他附近的侍者們也是忙得不可開焦。
他們有端盤子的,有上菜的,還有的跟著王戎屁股后邊打掃他不斷掉下來的食物殘渣的。
不知是不是錯覺,張洛覺得此刻的王戎似乎在越吃越胖?
更遠一點的地方,幾個侍者哼哧哼哧地抬著某個家具正不斷地往餐桌這邊靠,張洛定睛一看,發現那是一架看起來就非常結實的華麗座椅。
座椅用料考究,被各種飾品點綴得散發著庸俗的珠光寶氣。
而最讓張洛驚訝的,不是座椅看起來是有多么的華貴,而是它的個頭和分量。
座椅形狀像個普通的椅子,但大小卻和張洛見過的最大的雙人床也差不了多少。
即便下面有輪子,張洛還是發現至少得七八個侍者才能把它推動。
聽聲音就知道是金屬的輪子在堅實的地板上劃過,發出刺耳的聲響,吵得張洛和董卓一時間連用餐的心情都沒有了。
然而沉迷于食物的王戎卻依舊我行我素,而且,張洛可以明顯地看出,他進食的速度正在越來越快。
當充當苦力的侍者們終于費盡力氣把巨大座椅挪到王戎身旁的時候,王戎很自然地抬起了屁股,讓手下的人把新的椅子換上。
在這個過程中,王戎甚至連回頭看都沒有看上一眼,似乎這樣的流程已經重復了千百遍了一樣。
見證過侍者們給王戎更換座椅的整個過程,董卓對張洛投過來一道詢問的目光,似乎在問他知不知道對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可張洛自己也正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
“吃著飯換椅子,有這個必要嗎?”
沖董卓搖搖頭,示意他暫時不要出聲,雖然不清楚王戎為什么會換上如床般的大椅子,但張洛意識到,劉伶之前對他們如此強調那幾條規矩的原因就要水落石出了。
經過王戎和他的手下們這一番折騰,無論是張洛還是董卓,此時都沒有多少繼續蹭飯的心情了。
但又顧忌著劉伶所謂的規矩,所以他們只好一邊佯裝默默用膳,一邊偷著眼不住地朝王戎那邊打量。
令張洛萬沒想到的是,不過是把視線挪開了片刻的工夫,再看向王戎時,座椅上的人已經幾乎完全變了一個模樣。
那個風流倜儻的土老財已然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個臃腫肥胖的大胖子。
如果不是依稀可以從他的衣著和五官上些微分辨出王戎的模樣,張洛簡直要把那個胖子當成是另外一個人。
雖然張洛覺得王戎此刻的肥胖程度已經達到了人類的極限。
然而事實是,隨著狂暴進食的動作,王戎的體格仍在瘋狂上漲。
寬敞肥大的外袍早已被厚實的肥肉所填滿,張洛眼見王戎從一頭巨熊化作了一團肉球。
可王戎仍在吃,瘋狂地吃,吃到就連腦袋上的五官都再也分辨不遲,只剩一張大張著的血盆大口。
吃到手上的脂肪徹底淹沒了骨骼,一抬手就有肥肉像水袋里的水一樣往下流淌。
吃到肚子上的肉像打破了的雞蛋一樣,松松垮垮地在如床般的座椅上攤開,然后不受任何控制地流到了地上。
王戎還要吃。
可終于,王戎再也抬不起他的手臂,甚至連張開自己的嘴巴都做不到。
王戎怒了,因為吃不到食物,他的鼻腔中發出一聲執拗而暴躁的怒號,就像要吃奶而不得的巨嬰,傾盡全力地通過嚎叫來要求他人滿足自己的欲望。
野獸嚎叫的分貝似乎總與它的額體型相當,而王戎這聲吼也是如此,他的怒號響徹了整個宴會廳,巨大的聲音在墻壁間來回激蕩,使得餐桌上方的吊燈甚至都跟著抖了一抖。
張洛發誓,他這輩子,乃至上輩子從來都沒有發現,僅僅是吃飯這么個再平常不過的事,會有人能把它變得如此的惡心。
相比眼前如惡鬼撲食般的景象,劉伶身上臭氣熏天的腐敗味道似乎都不再那么讓人難以忍受了。
另一邊,王戎咆哮過后,掙扎著爬起來的侍者們似乎早有準備,
雖然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恐懼和緊張,但所有侍者的動作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有的人不知從何處掏出支撬杠,有的人端著一盆又一盆的菜和湯。
當爬到王戎肚皮上的侍者們終于發一聲吼,把他的血盆大嘴撬開以后,端菜端湯的侍者們便爭先恐后地一擁而上,不由分說地往里一通亂倒。
見狀,張洛和董卓對視一眼,此刻他們的心里,除了難以抑制的惡心,背脊也在不住地發涼。
面前的“主人”,或許根本就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