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葉掩映,藤蔓糾纏的屋中,天光從門窗斜斜照入。
茶室內,楊詩袖以山泉清洗著茶具,接上電爐燒水,動作純熟、流暢,透出自然、輕盈。她的身姿優美,緩移、扭身、傾斜,每一縷曲線都像蘊含了扣人心弦的天機。
這大約是一個能讓人心靜的女子。
徐盛很安靜,暗自入迷地看著。
歲月靜好。
滿溢的茶香更將這靜好的歲月升華,讓人陶然忘憂。
“茶很好喝。”
“潤口而已。”楊詩袖輕淡一笑。
“嗯,有筆和紙嗎?”
“有的。”
楊詩袖取來了一套畫筆、墨水、白紙,在茶幾空暢處鋪開。
“詩袖你有作畫的才藝?”
實際上徐盛在明知故問,他知道楊詩袖是美術系藝術生,只是休學了。
“談不上才藝,就自娛自樂。我先把我感知到的符文畫出來,你幫看看對不對。”說著,楊詩袖以一支細小的畫筆沾上墨水,然后在白紙上勾勒出一枚枚符文,筆尖很是流暢、純熟。
必須得說,真實的符文是動態的,本質是靈能,而以墨水將它在紙上凝固為靜態,已經失去了它的真義和神蘊。如此描繪只是作為一種標記。
徐盛靜靜地看著,神色若有所思。
楊詩袖感知到的67個符文,其中有重復,所以真正落在紙上的只有16個。寫完之后,她抬起頭來,神色幽思沉靜,誠懇地道:“徐盛,很感謝你借來玉柱,讓我知道了世上還有這種靈印奇符。”
徐盛:“我第一次發現它們時,也很驚奇、震驚。我想,在那空寂靈渺中一定存在更多的符文,浩瀚、神秘、深邃、博大,描繪著我們未曾發現的真理。面對著它們,就像面對著星空大海。一個人很渺小、很孤獨,需要一些志趣相投的同道。”
楊詩袖體會得到符文的奇異,也在猜測符文世界的浩瀚,此刻感覺徐盛的形象一下子高大、偉岸、深刻起來,就像在黑夜的大海上,獨自操舟遠涉重洋的探索者,孤獨而堅強。她心中回蕩著一股激流,鄭重點頭:“我懂了。”
徐盛:“這些符文的順序,是你感知到它們的先后嗎?”
楊詩袖:“對。”
徐盛:“我好像看出了一些特點,最前的是一些生機、草木類符文,最后的是一些凝聚、調和、滲透類符文,后面還有幾個……”
說著,徐盛取了一支畫筆,沾上墨水,在另一張白紙上繪出一個符文,然后赫然笑起:“畫藝太差,有點丑。”
他的手很穩,對畫繪目標也有著深刻的印象,但落在紙上,確實出現了不少走樣。
楊詩袖輕輕一笑:“你就讓我在這微末的地方稍稍自豪一下吧。”
徐盛啞然失笑,再次繪畫,收筆后說:“還有9個符文你沒感知到,撇開重復的,其實只有4個。這四個符文涉及氣血,以及靈能的細化、散發、收束。”
“嗯,所以我想說的是,應該是因為你的精神力契合于植物,故而特別容易感知到生機、草木類符文。這個結論……理所當然,卻是我以前沒想到的。”
楊詩袖點頭,倒也不覺為異:“你說的對,對于生機、草木類符文,我不僅比較感知它們,也比較容易理解它們,其它類符文,感覺難度比較大。”
“那我們先聊聊這類符文,我能先聽聽你的理解嗎?”
“好。”
楊詩袖抽出一張白紙,繪下一個符文,開始陳述自己的理解。
第一枚符文、第二枚、第三……
徐盛發現,楊詩袖對這類符文的領悟還有一些缺失,但已領悟到的東西非常細膩、準確,讓自己也體會得更深了一點。
“這枚符文讓我比較疑惑,它似乎在傳遞一種生機,但給我一種焚燒、灼熱之感,我覺得草木會對之感到厭惡。”第五枚符文時,楊詩袖這樣說。
徐盛神色一震。
焚燒、灼熱?
這枚符文來到元靈丹,而元靈丹由火力煉出……
所以,它帶有火力?或者說它屬于火屬性?于草木無益?
自己的精神力有滄海大日淬煉,帶有火屬性,故而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詩袖,等等。我們先去把那根小柱挖出來吧,我得現場體悟一下。你說到的焚燒、灼熱之感,是我不曾體悟到的。”
楊詩袖揚了揚眉:“好。”
靈生柱埋得很淺,輕易就被挖了出來。徐盛是男士,接過了清洗的任務,然后在楊詩袖的注目下,凝神感應。因為有楊詩袖的提點,他很快感悟到了那枚符文帶有微弱的焚燒之力,不協調于整個符陣。
徐盛睜開眼,點頭:“詩袖,你是對的。事實證明,人也是對的人。”
最后一句話又含有其它意味,楊詩袖抿著嘴,挑出一絲淺笑,美眸中泛出一絲迷離,顯得特別誘人。這神情又很快散去,她問:“徐盛,這玉柱是你以某種能力煉制的嗎?”
徐盛:“是的。我掌握有一種火系力量,并在一些機緣下,發現了一些符文,幾番鉆研,研究出了這個靈生法陣,以此煉制了這根小柱。”
楊詩袖解開心中疑惑,贊道:“你很了不起!”
“這句贊美勝過百人之力!”徐盛咧嘴一笑,又轉為正經:“不過,一個人的探索很有限,也需要別人的啟示,即如現在的你。我們繼續吧,我來講講我對這五個符文的理解。”
接下來,在探討中,兩人都獲益良多。
楊詩袖從徐盛這里獲得了不少指點,但在生機、草木類符文這里,徐盛獲得了不少細微處的新體會,新啟示。
不只是那第五枚符文,還涉及整個法陣的效力。
“徐盛,靈能從這個符文傳出時,沒有經過增幅、凝聚、轉化之類的變化,但我感覺它的效力已被減弱了;”
“這枚符文應該賦予了靈能一種‘陽煞’之力,有益于人體血液,但對草木有損;”
“這兩枚符文如果對換一下在法陣中的位置,我感覺效果似乎更好。”
兩人討論,不斷停下來感悟小柱,驗證彼此的意見,渾不知天光暗了幾分。外面傳來一道爽利、粗曠的女聲,將兩人驚醒。
“詩袖,詩袖!”
“啊。”楊詩袖輕輕驚呼一聲,站起身來:“都傍晚了!徐盛,你先坐一會。”
說著,她走出了茶室。
徐盛也站了起來,落后楊詩袖幾步來到前院,看到了一個略胖的中年婦女,穿著嚴實的厚布衣物。后者好奇地打量著他,臉上帶著一點深長的意味和八卦的笑容。
這是茶園的員工,叫何嬸,來通告下工。
送走她后,楊詩袖對徐盛說:“晚上在這里吃飯,不耽誤你的事吧?”
徐盛打量著院子左側一片綠油油的菜地,回頭道:“恐怕要下次才有這個福份了,我確實還有點其它事。”
一個下午過來,兩人少去了許多隔閡,多了不少相知。但留在這里吃飯,徐盛覺得楊詩袖還會將他當作“客人”招待,缺了輕松愜意,再熟絡幾分后會更合適。
現在先留回味和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