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
元旦這剛好是禮拜。
一般來,星期的時間,如果家里沒有什么要緊事情的話,阿爹照例不在家。另外,一家人在這也會起床稍微遲一些。
大清早,都還在睡覺。突然間,大門被“叮叮叮……”地敲響了。
聲音比較輕,屋內的人都沒有注意到,自然就沒有人答應。
過一會兒,外面的敲門聲加大,又“咚咚咚”敲好幾下。
王家姆媽醒過來。翻轉一下身子,還是沒有徹底清醒。她壯起膽子,輕聲問:“誰啊?”
外面敲門的人顯然沒有聽到。見房間里沒人反應,敲門的聲音再大了一些,“嘭嘭嘭……”
這時候大姐也醒了過來,看見姆媽起身,自己也退出來被窩。
咳嗽一聲,清清嗓子,這一次王家姆媽的聲音大了些,問:“誰啊?”
毛也被驚醒。
本來王家姆媽計劃今吃過早飯就去外婆家,毛昨晚上趕寫家庭作業道很遲,所以睡的比較遲。這會兒正睡眼惺忪。
少年睡重。毛使勁睜開來來眼睛,迷迷糊糊問道:“到底誰啊,大清早的這么大聲敲門。”
父親不在家,阿哥也去了同學家,家里面只剩下來三個人。毛知道自己作為現在家里唯一的男丁的責任,馬上穿衣服,準備從閣樓上下來。
“是我,隔壁的林家。”只清晰聽得門外是隔壁林家姆媽的聲音。
王家姆媽這時候放下心來,披上衣服下床。走到半道,又返回來把棉褲也穿上。
正是上海一年中最冷的時候,早上剛從被窩里出來更甚。上海屬于海洋性氣候,空氣濕度大。加之在上海冬季不取暖,所以在同樣的溫度條件下,在上海就是比北方還要感覺更冷一些,并且是一種浸入到骨髓里的濕冷。
拉開門,林家姆媽,老林,還有四眼的爸媽,四人神情嚴肅地站在門外走廊上。
王家姆媽嚇一跳,人就一下子徹底清醒過來。她趕忙問道:“出什么事體了,看你們一個個愁眉苦臉的,”
林家姆媽沒有多話,朝她使眼色,輕聲道:“進屋里講話。”
王家姆媽心里滿是懷疑和不安,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只好把門開的再大一些,讓他們四人進來。
房間里帶進來一股寒冷的空氣。
大姐已經穿好衣服。毛從閣樓上爬下來。
剛進屋,林家姆媽先開口。她一開口,就略帶哭腔的道:“我們家的林,還有他們家的四眼,一起失蹤了。昨晚上到現在找了好多的地方,連人影都沒有找到。”
老林看看房間內,問道:“老王不在家?”哽噺繓赽奇奇小説蛧
王家姆媽點點頭,:“他阿爹禮拜一般都不在家里的。”
“四眼”爸爸甕聲甕氣道:“現在我們兩家都很擔心,這兩孩是不是被抓走聊。”
“四眼”姆媽聽他們這么一,這時候明顯不能控制自己,眼淚刷唰唰的就往下流。
見眼前的狀況,毛有些明白過來“四眼爸爸所們到底是什么狀況了。
自從7月份全國開始實邪嚴打”以來,自己所聞所見,好像一日益嚴重。
大街上經常有游街的車隊,機架起,高音喇叭吼起,解放牌軍車的貨箱前面一般站兩個“犯罪分子”,五花大綁,胸前掛個白色的牌牌,名字上一把大紅x。
后面站兩排荷機實彈的解放軍,一排排白衣公安干警。一般開頭伴隨著大喇叭宣傳,然后就是廣場上人山人海的圍觀。
相關的新聞鋪蓋地。有報紙上,有案情嚴重的地方一次就斃了64個。
他還聽,一個孤寡老頭,去外面挖泥土回家,再把煤炭參合在一起做煤球賣。后來嚴打湊數,他投機倒把,倒賣社會主義國土。最后因為念其一貫老實,才只判了幾年刑期。
某青年因為喝多了在馬路邊尿了一泡就被定罪為“現行流罪“送新疆了。
還四川有一姓談的伙,在一路上和同伴打賭敢親女孩嘴嗎?結果真的去親了過路的一女孩。被抓后,還真的被判死刑,槍斃了。轟動簾地。
班上有同學的一個表哥,在安徽的上海農場上班,和當地一個采茶女開了兩句玩笑,就被定為流氓罪,被判了10年。當公安來抓他的時侯,他根本不曉得是怎么回事。
隔壁的李老師還講起過一件事,他們學校的實習工廠里有幾個愛打麻將的,打一塊還是幾塊一炮的都被抓了。當時其他人打幾角塊把錢,有個被勞教兩年,有的遭拘留幾個月的,還有幾個平時比較調皮的打過幾次架的也遭拘留勞教聊。
王家姆媽也慌神,連聲道:“到底發生啥事情?你們一個個慢慢,先把前后經過好好著?”
一把鼻涕一把淚,“四眼”媽媽泣不成聲,不下去。
老林想了想,道:“現在是什么樣的時候,心里啊還沒數。我早就告訴他們不要出去玩。就是不聽。好了,現在惹出禍端來了。”
“四眼”爸爸在一旁也恨恨地插話:“這兔崽子,真是反了了。死了就死了算了,反而清凈。”
丈夫這么一,“四眼”姆媽更哭的大聲了,嘴里嘟嘟囔囔開始數落起來:“你這當爸的,平時就疏于管教,好了好了,終于落到現在這個結果。真要是兒子沒有了,那我活著還有啥意思?”
大姐拿柜子上上的開水瓶想給他們倒水。搖了搖,開水瓶里水不多,于是拿兩只開水瓶去外面老虎灶打水。
“四眼”姆媽還在發泄,:“當初,我就要想辦法讓兒子上正規的高中,讓他跟著毛一起上學,又怎么可能會走到現在這條道上?都是你這個當爸的不去想辦法大啊?”
“這下好了,現在出事情了,你把所有的責任都二一添作五,全算到了我頭上來。”“四眼”爸爸嘆一口長氣,,“這些年的爛賬,哎呀啊,我哪里又有能想得出辦法來的這個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