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有些尷尬起來,心里卻好像被發現了小秘密似的,可表情上卻像轉了一百八十度的彎似的,道:“這您可說對了,昨天晚上熬夜熬的,確實有些虛。”
老中醫聞聽面帶笑容道:“你懂我說的虛是指什么。”
老中醫似乎摸出了滿天身體大概,忽然三根手指向上一松,雙手收起袖中,一副老神在在的看著滿天,笑而不語。
滿天滿臉通紅,回頭瞟了一眼距離自己幾步遠的阿尼,見對方沒有注意這邊,這才敢伸頭過去道:
“神醫,我真沒有。”
老中醫搖搖頭,慢慢開口解釋說:“你的表現騙不了人,臉色蒼白甚至到了蠟黃的地步,脈搏嘛虛虛浮浮,如同走路無根,你這呀,是嚴重的虛,唉,年輕人,要節制啊。”
滿天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臉,無奈道:“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醒來以后,還感覺自己渾身充沛,一只手可以舉起兩個大活人。”
老中醫擺了擺手,道:“行了,你這是典型的擼多了,都到頭暈眼花的地步了,再這樣可不行啊,我可提醒你,你的身體經受不了幾次這樣竭澤而漁,會提前進入早衰的。”
滿天一愣,緊張的反駁道:“我真除了休眠什么都沒做!等等,那個休眠艙……”
老中醫起身用開水沖了杯綠葉茶,搖頭反駁道:“休眠艙哪有這種能力,你呀,就自欺欺人吧,來,喝茶。”
“好啦!!!你們好煩啊!滿天,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
阿尼一臉冷漠的盯著滿天,她手中的匕首被握得緊緊的,從她進入這個院子里后,就一直莫名心燥。
老中醫笑而不語,緩緩的抬起杯子,慢慢將杯中茶水送入口中。
“啪!”
阿尼伸手直接將老中醫的茶杯打翻在地,手中匕首插在額頭前,她像一頭發怒的母豹子,惡狠狠的對老中醫說:
“說!是不是你!從我開始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有問題,渾身帶著一股難聞的老人味不說,動作也是慢悠悠的,不知道為什么,我看著你就是不爽,不爽到想殺了你!”
老中醫正襟危坐,雖然身體呈現出緊繃的狀態,可表情卻依然輕松,笑容不減。
“你這孩子呀,命里八尺,非求一丈,若知難而退,倒也不會卷進來。”
老中醫說著,伸手又從破了蓋的茶壺里倒出一杯新茶,在新的杯子里,他緩慢地捧起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
又道:“不過,我就是喜歡你這種性格,人活著呀,還是得求些什么,沒有夢想的人,是真的可悲,而這個世界,到處都是可悲的人。”
老中醫指著滿天,笑道:“你是”,然后又伸出一根指頭撥開匕首,說道:“你不是,所以我還是蠻喜歡你的。”
“神經病!我最后問你一遍,走不走?!”
阿尼扭過頭看著滿天一動不動,疑惑似的看向自己,阿尼直接甩開滿天,掠過柵欄,順著森林里的那條小路跑去。
“嘖嘖,我可憐的茶杯,又悲劇了一個。”
老中醫伸手撿起了碎掉的玻璃碴,將它們像朝風中揚沙似的,扔在了院子里,隨后繼續不管不顧的喝起茶來。
“她怎么就走了呢。”
滿天回頭,有些焦急的想要起身。
他其實還有些話想跟老中醫說,對于休眠艙休眠的事情,他還有些懷疑,因為他真的感覺自己的身體出現了某些不一樣的變化,比如,那天整個天空都黑了,還有他看到的世界曾有一瞬間是白的。
“不要著急,她會回來的。你看,這不回來了么。”
老中醫笑著說完,低頭數了數茶幾上的茶杯,一二三四,算上手里拿的一共五個,他小心翼翼的將其中四個,包括給滿天的那個杯子,都收起來,放到了抽屜里,做完這一切以后,他像喝醉酒了似的,低著頭,不聲不響的雙手捧著杯子,默默聞著茶香。
滿天見阿尼去而復返,心中詫異,起身邁步迎上去問道:“你怎么又回來了呢?你……是不是忘記回去的路了?”
阿尼冷冰冰的看著他,最后白了他一眼,說道:“外面通緝我的人追來了,為首的那人就是把我打傷的那個,現在我的身體沒有回復到巔峰狀態,無法巨人化,必須得找個地方躲起來。”
阿尼說著便往盯向依舊老神在在的老中醫。她兩步上前,一把拽過老中醫的衣領,冷漠道:“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起來不被他們找到?”
老中醫被拎起來后,伸出食指扣了扣左耳,低頭又對阿尼聳聳肩道:“我這里除了樹林,就剩下身后的木屋,老夫感覺,不論你逃到兩個地方的任何之一,都會被發現。”
老中醫說完,盯著阿尼冷漠的面龐,忽然開口笑道:
“少女,你這張臉上雖是漂亮,卻寫滿了血痕,如同地獄被惡鬼活活在臉上砍了千萬遍,我能望見白骨露出,皮開肉綻呢。”
“胡說!”
阿尼心頭一狠,直接將年輕的老中醫扔出了三米開外,老中醫在地上足足滾了三圈,才倒躺在柵欄下,倒望著遠處阿尼。
“你呀,一生的殺戮命,如今算是到了血與骨交合的節點,每逢此時,生死難料。”
老中醫說完,起身彈了彈衣服上的灰塵,這次衣服上是真的有灰,而且背后還沾了好些又黏又黑的土泥巴。
風吹草動,樹影婆娑,沙沙之聲不斷作響,用耳朵聽,便知道四周一圈的人,包抄著往這邊走。
滿天被嚇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他是誰?一個生活在和平年代里的蛀蟲,有一份餓不死的收入,每天做著必須得研究的項目和實驗,空談著理想,回家翻看著昨天新一更《魔王大人》,生活日常的堪稱簡陋。
這樣一個平凡的人,面對無法逾越的恐懼,也會大腦空白,手腳發涼。
阿尼也是如此,像是認命了般站在原地,她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女孩,本該花季的年齡,笑媚思春,卻投身在這個滄桑的時代,過著你死我活的生活。
什么世道。
“唉,老夫我最見不得人陷入絕望了,困難就像正圍困我們的人墻,明知是死,從容面對,抱著希望撞上去,不也值得驕傲嗎?人啊,終究是太脆弱了。信我的,站在原地,從容面對即可。”
老中醫足足打掃了三五分鐘的衣服,慢悠悠的搭理干凈后,他忽然挺起身子,像一把剛到立在院中,凝視著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