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高旻從小就認識,從初中到高中一直在一個學校,相處如今,過去十幾年的時間,沒想到,到了如今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她雙眼悲涼的看著滿桌子的菜,還有那張扔在地上的紙,冷汗已經浸濕了衣背,地面開始滲出了殷紅,她知道,
孩子,保不住了。
她已經放棄了,無力的躺在地上,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她雙手一直按在小腹上,眼睛完全空洞,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漸漸感覺自己的生命快要走到了盡頭,就好像一個渾身背負著無數石塊的孩子,行走在熾熱的沙漠里,終于在沒有水的無盡處,她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任隨生命漸漸流失,那一刻,孩子沒有感覺到恐懼,反而是解脫,
當人在死亡的瞬間,出現了解脫感,那才代表著,她真的快要死了。
只是她不知為何,沒有在最后一刻選擇閉上眼睛,而是空洞的雙眼中,閃爍出唯一的一點亮點,她的手開始麻木的爬上手機旁,鮮紅的手指按動在觸屏手機上,卻奇跡般按對了所有數字,這串十一位的阿拉伯數字,不是她主動去記得,是學智讓他記的。
她是個總會遇到意外的姑娘,每當李學智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兩個人再次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會發現她身上或多或少帶著點傷,有的是下樓梯摔得,有的是不小心磕到了石臺上,有的是平地摔……千奇百怪。
那時候,李學智就對她說,一定要記住這串號碼,不然我不放心。
可是她從來沒有給他主動打過電話,從認識到現在,真的一個都沒有,只不過李學智粗枝大葉,從來不去想這些細節上的問題,大概還覺得,她本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可是此時,王雅彤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想給他打個電話,聽聽電話那邊在說些什么,其實說什么都好,她就想臨死的時候能再聽聽。
“喂,怎么突然想起給我打電話,喂?怎么不說話。是不是和你那位表哥鬧別扭了?我以前不是和你說過嗎,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互相禮讓,如果不寬容對方的話,反而會害了自己。你聽著呢嗎?”
王雅彤在聽,她歪著頭聽得很用心,眼淚順著眼眶朝右側流下,她一直盯著屏幕上面的名字,她一直想著過去的一些日子,這一刻,她才想起來,原來好多她曾經不在意的細節,都是那么溫暖。會把創可貼放在門口的便簽袋里,會提前把水電費充好,會把鑰匙不知從自己丟掉的什么地方撿起來,重新放到茶幾上,會把自己的拖鞋每周洗一遍,會在睡前的時候,給自己沖一杯自己喜歡喝的牛奶……她一直覺得什么東西好像變了,原來變得是這些,是她從來沒在意過的地方。
“喂?你怎么不說話呀,是不是難過了,那,你至少哭出來唄,喂?你要是再不說話我就掛了啊?我掛了?我真的掛了?”
王雅彤躺在地上,她想說話,可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以油盡燈枯,生命將要走到盡頭,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說一句,真的很對不起。然后,她閉上了眼睛。
“喂?你不會出了什么事吧?你在家嗎?你在哪!該死!!”
當王雅彤發現自己沒死的時候,整個人先是由衷的慶幸,可等到她不明所以的發現自己在一張醫院的病床上時,又是一愣。
因為離婚,她已經跟父母鬧得不可開交了,父母對自己的這段婚姻一直十分滿意,二老本以為能有機會抱著外孫子或者外孫女,去全國各地的風景名勝,旅旅游,享受一下祖國的大好河山,可是事情還沒有走出第一步,就夭折了。
所以,她不認為是父母恰巧從自己門前路過,然后看到自己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再把自己送到醫院里,而且還是個群體病房,就連自己小時候生病,也沒住過群體病房,一直都是住在單間的。
所以,究竟是誰?
她努力回想臨死之前的記憶,她好像一直在跟李學智通話,會是他嗎?
她抬起頭掃了一眼房間,卻沒有發現李學智的身影,甚至這里的人都沒有和自己相關的,她開始有些忐忑,還真有可能是他,可自己接下來該怎么面對他?
前夫?對的,大概就是前夫的感覺。
門開了,走進來一個身穿白衣長裙的女人,手里拿著一張病歷表,這個女人王雅彤見過,而且不僅見過一次,而是兩次,都是從別人的手機里見到的。
“你醒啦!你等一下,我這就去叫護士!”
女人驚訝的看了王雅彤一眼,轉身走了出去,沒過多久,護士和大夫們相繼走進來,王雅彤的開始覺得有些疲憊,似乎又要昏厥,不過這一次昏厥之前,她看到了熟悉的人,李學智,他正在和那個女人交頭接耳,表情十分親昵。
“果然,有些人錯過了,就不會再重來了嗎……”
兩周后,
王雅彤已經徹底脫離生命危險,并且慢慢恢復了之前健康狀態,人被安排到了單間,不過,卻不愛說話。這件事她沒有讓李學智告訴她父母,所以,知道這件事的人,除了醫院的陌生人之外,大概就是當事人和李學智以及謝菅雨了。
謝菅雨這兩周一直陪在李學智身邊,而且也在李學智不在的時候,很直白的表明了,自己就是喜歡李學智,而且不論有沒有王雅彤在,她都會陪著李學智。這讓王雅彤覺得,那個靠臉和胸上位的女人,似乎和曾經的自己很像,不過她知道,李學智不是高旻,她特別了解李學智的性格,是個十分死板的人,認定了的事,絕不松口,他既然愿意讓謝菅雨陪著,那就代表,兩個人其實已經互相承認了。
門開了,李學智帶著飯盒走撿來,他將圓柱形的飯盒放在桌子旁,然后坐在了旁邊藍色的椅子上,開口問道:
“好點了嗎?”
回答他的還是沉默,不知為什么,自從王雅彤醒來以后,就很少和他再有什么交流,兩個人更像是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