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生牛犢不怕虎!
這就是阿威此刻的念頭。
他一堂堂力士(相當于道家的金丹修士),自然能夠看出蘇文的境界,不過筑基期小修士而已,居然敢向自己挑戰,不得不說,勇氣可嘉。
經歷昨晚一事后,已經完全不再掩飾自己的修為,今早更是形象大變,肥肉全部消失,肌肉輪廓凸顯,線條勻稱好似大家精心雕刻的藝術品,五官輪廓也變得深邃清晰,居然有些帥氣。
眼力好的,一眼就能看出他修煉的肉身功法不凡。就像一件瓷器,普通工匠制制作和大師出手,能一樣嗎?
不疾不徐,幾個跨步走到蘇文身前站定,單手豎在胸前,微微一笑。
蘇文忽然感覺,自己面前站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片穩厚綿延無法撼動的丘陵!在清晨陽光的襯托下,更好似一尊高高在上的佛陀在拈花而笑!
知道這是對方可以釋放出的氣勢,考較自己是否值得出手做陪練。
堂堂一名金丹期修士,給你一個筑基期的小修士做陪練,又非親非故,想得真美!
如果不是昨晚生硬地拒絕了他換人的好意,又有求于林九,連這個考較的機會都不會給他。
盡管知道,但實力差距在這里擺著,蘇文的氣勢開始漸漸退縮。
一個人,怎么撼動一片穩厚綿延的丘陵?
蘇文就是這個人。
原本想要觀想意識深處那副開天辟地的場景來對抗,但卻又心頭一動,強行止住這個念頭。
機會難得!
借來的氣勢終究是借來的,在自己沒有消化之前,只能用來唬人,沒什么實際的好處。難得有這樣一位高手肯給自己做陪練,氣勢的磨礪也是一種陪練,不抓住機會,反倒爭強好勝,豈不可笑?
心態一變,氣勢也隨之發生變化。
“哦?”阿威半垂的眼瞼微微一撩,睜開稍許。
氣勢籠罩范圍內,對方的一舉一動都如同明鏡般呈現在心頭。看得出來,這個“小朋友”似是有什么底牌,不懼自己,心頭微微一曬,卻又有些好奇。
什么樣的底牌,才能讓一個筑基期小修士認為可以對抗自己的氣勢。
卻不料,對方心態忽然一變,居然沒有動用底牌,而是選擇憑借自身實力硬抗!
氣勢不僅是一個人的實力展現,更是心性的映照,所以才看不上蘇文連堅持都不敢就想動用底牌的行為。
又不是生死相搏,這種機會居然還爭強好勝,如此心性,就算實力不俗,又能有什么前途?
現在才值得他高看一眼。
既然如此,也不介意做一次“磨刀石”。
蘇文也察覺到了氣勢隨著自己的心態變化而變得更加堅韌,剛剛一喜,卻又發覺壓力陡增,好似一座大山壓了下來!
“咯吱!”猝不及防下,硬是咬牙堅持住。
也沒動用這段時間積累的勢,就是憑借自身的勢抵抗。
眼瞼微垂,心神中已經再無它物,只有自己的勢和周圍阿威的勢。
實戰中肯定不敢這樣做,也沒人會給他這種機會,能夠堅持住,是因為阿威試探到了他的極限,主動收斂一些。
所以說,一個好的師門真的非常重要。
阿威不介意做一次“磨刀石”,也是發現,林九不知什么時候來到門口,雙手背在身后,似是漫不經心地看著。
蘇文自然不知道這些,已經進入一個心神合一的狀態。
心頭唯一的信念就是堅持!
不知不覺中,他的氣勢也多了幾分穩厚的特性,變得更加堅韌,就像海浪一遍又一遍侵蝕下的礁石。
如果給他幾年時間,肯定能夠將勢打磨得如同礁石一般,至少同等境界堅不可摧。
然而,阿威又不是人形寵物,他也沒有這個實力,也只能想想而已。
怕是就這一次機會。
林九不行。
雖然實力比阿威更厲害,但他的勢和阿威不同,他的勢煌煌大氣,清正高遠,映照著他斬妖除魔、濟世救民的道心,在這方面不如阿威的勢效果好。
“師父,他們做什么呢?”文才不知什么時候來到門口,看到院中兩人面對面站著,卻誰也不說話,一副古里古怪的情形,不由好奇問道。
林九眉頭一皺,當即轉頭瞪了他一眼。
雖然沒有看到蘇文的“挑釁”,但想也知道阿威不可能好心指點蘇文,肯定是蘇文做了什么。他雖然古板,卻也不是不懂變通,就像腹黑的一面,這種沒有機會也要創造機會的能力,絕對欣賞!
相比之下,自己這兩個徒弟,一個只好武,對道法不怎么感興趣,一個憊懶、遲鈍,為什么蘇文不是自己的徒弟呢?
文才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惹師父生氣了,不過還是乖覺地去準備早餐。
不知過了多久,蘇文完全沉浸于對勢的磨礪、洗練之中,忽然發覺心頭一陣輕靈,壓縮的氣勢陡然釋放出去。
一瞬間,不說楊昕、文才幾人,就連阿威和林九都清晰感知到了他的氣勢,雖然不強,卻隱隱有種壓抑的感覺,好似蘊藏著雷霆的烏云。
阿威忍不住再次看了他一眼。
這小子不簡單啊!
不僅心性變得堅韌、穩重,更是在筑基期便將自己的道法初步融入到勢中。
自己是什么時候做到的來著?
好像是快要成就金丹之時,還是因為有師父的度化。
這樣看來,這小子的悟性、天賦比自己還要好!
阿威心頭陡然生出一股嫉妒之意。
不過,旋即便反應過來,低垂眼瞼,口中默誦:“世間離生滅,猶如虛空華,智不得有無,而興大悲心;一切法如幻,遠離于心識,智不得有無,而興大悲心……”他這個喇嘛,誦的居然是《楞伽經》!
不是他小題大做,而是因為修為得自師父度化,就連某些弊端也一同繼承。
其中,最大的一個弊端就是“嫉妒”!
20年前,那個喇嘛偷襲林九,就是因為嫉妒!
無冤無仇,也不認識林九,只是因為看到他年紀輕輕卻即將成就元嬰,忍不住心頭的妒意,出手偷襲。
說起來,這喇嘛的為人也不錯,心性也還可以,但卻沒能勘破嫉妒這一關。
在林九的反擊下,肉身也被燒毀,只剩一顆舍利子逃掉。
只是一個力士,沒了肉身之后,無法存活太久,而且自身心性不差,沒有奪舍,而是選擇阿威作為繼承人,將一身修為盡數傳授給他。
不過,阿威也是用了將近20年的時間才消化。
早就知道師父所說的道士是林九,只是在沒有自保的實力之前,絕對不敢開口,如今堅持在事件結束后再告訴林九,也是因為擔心林九惱羞成怒,和自己不死不休。
要知道,那可是阻道之仇,說是自己的師父毀了林九的道途也不為過!
設身處地想一想,換做他,肯定要將對方一門斬盡殺絕才能消氣。
沒想到,此時此刻,自己居然又對林九的徒孫動了嫉妒之意,怎能不大驚失色?
不是他會不會實施的問題,而是林九一旦發現,怕是馬上就會追殺他到天涯海角!
“嗯?”蘇文收回自己的勢后,有些奇怪地看了阿威一眼。
好好地念什么經文,而且他一個喇嘛,念的什么《楞伽經》!
林九也奇怪地看了過來,眉頭微皺。
阿威并沒理會兩人的意思,繼續默誦經文。
“師叔祖。”蘇文見狀,不再理他,走到林九面前問候道。
“嗯,不錯!”林九欣慰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稱贊道。
蘇文靦腆一笑,似是不好意思地轉移話題問道:“秋生師叔的傷勢怎么樣了?”
“已經沒有大礙。”林九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微微頷首,回答道。
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已經差不多了解他的性格。
看起來三觀很正,其實卻比自己還腹黑,而且總是習慣性地用一副“三觀端正”的面龐偽裝。
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學來的,如果當年大師兄石堅有他這心性,也不會英年早逝,現在怕是早已成為茅山派掌門!
“那就好。”蘇文松了口氣。
雖然有些刻意的成分,但對秋生的關心并不假。
怎么說這段時間也算意氣相投,有了不淺的交情。
秋生、文才都是那種不讓人省心,但為親人朋友卻肯兩肋插刀的性格,值得結交。
“九叔。”
“前輩。”
任婷婷、楊昕走了出來。
被蘇文的勢驚擾。
“沒事,剛剛是我在練功。”蘇文心思剔透,不待兩人開口便已經明白她們的意思,主動解釋道。
“哦。”兩人同時點頭。
楊昕更是忍不住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雖然實力不高,卻也察覺到,他的修為又進步了!
眼看著別人一日千里,都已經筑基,自己卻還沒能拜師,如果說沒有嫉妒那是假的,但越是如此,就越是堅定了拜師的決心。
進入秘境的時間雖然有限,但蘇文也是現世中人!
只要拜師成功,就相當于多了一個靠山,平時也可以請教一些修煉上的問題。
否則,她又怎么會如此耐心十足?
像她這種草根,修煉最大的難題就是沒有傳承和背景!
只要拜師成功,就可以同時解決傳承和背景兩大難題!
“我去準備早飯。”楊昕說著,轉身前往廚房。
“我也去。”任婷婷也說道。
沒想到,她堂堂任家大小姐居然還會做飯!
林九、蘇文同時對她刮目相看。
“不用麻煩你了。”林九攔下她,說道,“婷婷,你跟我過來,我有些問題想問你。”
蘇文頓時明白,也跟了上去。
三人在客廳坐下。
任婷婷沏了一壺茶水,給兩人各自倒了一杯。
冰雪聰明。
“婷婷,你父親他是不是藏著什么秘密?”林九沉吟片刻后,一時不知從何處入手,干脆直接問道。
任婷婷沉默。
果然!
林九、蘇文齊齊眼睛一亮。
而后,蘇文又看了門口方向一眼,見阿威還在默誦經文,于是悄悄布下一道靜音禁制。
林九看在眼中,微微頷首,以作贊許。
如果阿威真要偷聽,蘇文布下的禁制肯定沒什么效果,但他不是在默誦經文無法分神嗎?而且,就算事后不滿,蘇文是小輩,也可以敷衍過去。
“婷婷,我不是想要打聽你們家的秘密,不管什么秘密,我都不會搶奪。”林九溫聲說道,“只是,昨晚我忽然發現,那頭僵尸好像不是任老太爺,而是令尊任老爺。”
任婷婷倏地抬頭,瞪大雙眼,一臉震驚、懷疑的表情。
怎么可能?
好好的任老太爺突然變成任老爺,說出去誰信?
“我也不能確認,但我昨晚用令尊的名字稱呼他,他的眼睛突然動了動,然后就轉身逃掉。”林九解釋道。
實話實說,沒有隱瞞和添油加醋。
僵尸又不能說話,無憑無據,他一口咬定就是任發,反倒更會讓任婷婷懷疑。
“怎么可能?”果然,任婷婷心神崩塌,喃喃自語道。
怎么可能是父親!
自小到大,父親對她可謂百依百順,寵得不得了,如果真是父親,又怎么可能舍得害她?
“婷婷!”林九見她面色愈來愈悲戚,眼神散亂,漸漸有走火入魔的征兆,急忙輕喝一聲,同時抬手在她肩上輕輕拍了一下,度過去一道溫潤純正的道家真氣。
任婷婷只覺身體一暖,心脈重新變得強健,意識也重新聚攏,抬頭,看向林九。
修長的睫毛已經被淚水浸透。
楚楚可憐。
“令尊的意識可能不全,又或者被僵尸的本能壓制,最后可能清醒了所以才掉頭逃跑。”林九安慰她道。
任婷婷聽后,情緒頓時好轉很多。
沒錯!
一定是這樣!
“我問你們家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就是想要弄清楚這件事。畢竟,從未聽聞有人被僵尸殺死,意識還會進入僵尸體內。”林九這才解釋道,“弄清楚了原因,我才能想辦法拯救令尊。”
任婷婷咬了咬嘴唇,抹去眼淚,準備講述出來。
“咚、咚……”這時,一陣節奏分明的腳步聲響起,阿威走了進來,對林九施了一禮,開口說道:“九叔,這件事涉及到我們一門的傳承!”
蘇文布下的只是靜音禁制,對人并沒影響。
這才對!
林九和蘇文并不意外,反倒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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