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年的靈,果然厲害,便是嚴奴兒在殘玉里已經得萬年之能,但實際修得,與借寶器之力獲得,到底還是略有差異。
謝小玉眼見那男子越來越厲害,索性再次以殘玉破指,快步過去,一滴血點在了男子的額頭,心中道:
我不許你靠近武家姑娘二丈之內。
紅桃只能看見謝小玉的手指再次破了,驚得捂住了嘴,卻不敢出一聲;碧桃亦是擔憂,還在心里想著又與武小姐有什么關系。
一滴血入靈體,謝小玉的心聲在他的腦海里如炸裂般響起,就像是有人將他必須做的事情釘在腦中一樣,不得反抗。
他頓時眼睛都紅了。
“你!你!你妨礙我!我要殺了你!”男子知道只要謝小玉死了,這咒就能破解,所以以更大的力量要掙脫嚴奴兒的束縛。
謝小玉半步不退,指尖依舊抵在他的額頭,一雙眼睛無喜無悲地看著他,不帶些許畏懼。
男子就這樣近距離直視了謝小玉的眼睛,卻像是透過她的眼睛看見了什么似的,忽然冷靜了下來——或者說,瞬間就又怕又慫了。
“你……你的眼睛?”他想要仔細看清她黑瞳中的白點兒是什么,但又不敢看清,古怪道,“你的眼睛里,有東西……”
而且是力量極大的東西,是一旦放了出來,自己就死定了的東西。
謝小玉并沒有搭理他的話,只在心底依舊堅持道:
不許你,靠近武家任何人二丈之內。
她換了概念,防著他害人。
男子終于屈服于謝小玉的力量,也知道自己如果再繼續兇惡,哪怕這個小丫頭殺不了自己,也能將自己徹底封固,只能萎頓下來,抱膝癱坐在地上,碎碎念著:
“我的水水,嗚嗚嗚,你們都欺負我,不讓我找我的阿水,水呀!我的水!”
嚴奴兒不敢放松,是以沒有收回頭發,又被他吵得頭疼,煩躁地叫嚷道:
“那邊好長一條溪,都是水,你去吧!”
男子卻只聽見了“溪水”二字,通過這兩個字,又想到了“他的水水”如今就在溪邊,哭得更厲害了。
謝小玉沒理會兩個靈的斗嘴,只看著那個男子,內心思索。
她是可以召喚白衣他們讓這個靈灰飛煙滅,但她沒有。
一則因為不知道他的本體在那兒,但既然是突然出現,那本體極可能在溪邊那些姑娘的身上,以魔除靈雖容易,但就怕本體異狀傷了人,可就不好了。
二則謝小玉也有些私心,尋思這個靈雖然神神叨叨的,但到底是五千年的修為,而且身上無一絲煞氣,可見雖然叫嚷著殺人,但五千年里手無血腥,是個很純粹的,靠著天生地養而成的靈,若能定下血契收為己用,或許也是助力。
不過有趣的是,前世她可沒有這么個靈……她這念頭剛起,便搖頭甩開了這事兒。
也罷了,兩世不同之事太多了,她的殘玉里還有個令人束手無策的刀靈呢,而上輩子這時候她還沒參加踏青宴,只在家中閉門靜養呢。
也不知道師父那老漢,什么時候才能記起,他還有個懵懂柔弱的普通女徒弟。
謝小玉正琢磨著,忽然有幾個人說話的聲音傳來,而隨之而來的,是嚴奴兒與男子共同的驚慌。
她立刻抬手,強制讓嚴奴兒拖著那男子,進到了自己的殘玉之中。
兩個桃子之前就因自家小姐的舉動,已經是大氣都不敢喘,現下聽見有人說話,更是驚得眼睛都比以前大了兩圈。
因為說話的幾個人,是從山下,飛掠而上落在這半山腰處,最前面的人看清之后才怪道:“謝大小姐?”
謝小玉回身看過去的時候,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屈膝道:
“殿下。”
來人,正是虞珩、歐陽暉,與四個穿著一般款式、顏色不同的細布寬衣大袍的人。
有男有女,皆為修仙之人。
虞珩看見謝小玉,一雙鳳目帶了笑意,還禮道:“姑娘多禮了。”
謝小玉行的是國禮,虞珩還的卻是玄門中禮。
其他幾個人見狀,也紛紛以玄門中禮節見面,口中叫“謝姑娘”的、“謝大小姐”的、“仙友”的都有,唯獨一個褐衣,年紀大概二十七、八歲,是這些人中年紀最長的男子,禮過之后口稱:
“師姑祖。”
叫得波瀾不驚,毫無起伏,心如死灰一般。
其他玄門中人聽得神色波瀾不驚,毫無起伏,甚至想笑。
只兩個桃子頭回聽見這等稱呼,差點兒失態笑出來,慌忙低頭遮掩。
謝小玉卻因為這一句,已經知道了這位褐衣之人,該是三處玄門仙山中的彭山派后人。
彭山派以山為派名,這一代山長為桃木君,而自己那位神神叨叨的師父靈武神君,是桃木君師父的師伯,是以桃木君當稱師父為師伯祖,自己則是桃木君的師姑,而此人既然如此稱呼她,那想必是桃木君的徒弟。
作為一個無靈骨的普通人,謝大小姐因為師承之故,在玄門的輩分忽然高起來了呢。
不過謝小玉倒是不在乎——橫豎她不在玄門討生活——倒是自家的師兄,明明與這些人都算平輩,卻因為機緣拜在師父名下,輩分也很高,因此據說,便是蒙家之中,也有人對師兄不滿。
有輩分的蒙公子,傳金丹的青虹君,是玄門私下諷刺不勞而獲的順口溜,偏就涉及了自己的兩個親人。
前世謝小玉就知道這些恩怨,心疼師兄之余,頗為不屑。
雖然有人的地方便有爭斗,可是玄門本就凋敝,到了凡塵口稱玄士的十人里九個騙子,便是天生靈骨之人,終其一生都難覺醒的也是大多數,還要因為這等瑣事爭執,無趣。
不過后來淳于風面目暴漏之時,許多玄門低吸前仆后繼,為斗淳于風而赴死,令人敬佩。
可見看人,不當以一時一事定人。
是以,謝小玉對著那人回禮,搖了搖頭,回頭看了一眼碧桃。
碧桃雖然在忍笑,但時刻關注自家小姐,見狀忙道:“我家小姐說了,不敢當這樣的稱呼,公子只以俗家相稱就好。”
那位師侄孫暗中舒了一口氣,從善如流道:“是,謝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