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送了謝春山與吳太醫往前面去,回頭看見謝小玉的身影,覺得孤零零又單薄,不免眼中帶淚,覺得女兒肯定凄苦極了。
都怪應家!
呸,姓應的每一個好東西。
她過來看了看奚丹朱,又對謝小玉道:“既然吳太醫說了,這位奚姑娘必然無恙,你也莫要太傷心了,都會好的。”
謝小玉乖巧地點點頭。
“我吩咐廚房做了飯食來,你要好生吃了,今夜也要好好睡一覺,我再多派兩個婆子在你這院子里,守著奚姑娘。”趙氏柔聲囑咐。
謝小玉再次乖巧地點點頭,起身送母親出去了。
而后,再次坐在奚丹朱的病榻前,和個假人似的,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似乎真的很傷心。
直到晚飯來了,她才在丫頭仆婦們的勸慰之下,起身回了正屋,吃飯之后,又發了會兒呆,繞著院子轉了兩圈,再發會兒呆,再看看奚姑娘,便又在丫頭仆婦們的勸慰之下,回屋洗漱收拾,準備安歇了。
“唉,小姐是難過,別人為救了自己,受了這等傷呢。”
“是呀,素未平生的人,都比那個應大少爺好呢。”
院子里,丫鬟仆婦壓低了聲音,如此議論。
而屋子外面,紅桃看著碧桃又將那掛在墻上的木頭人遮住,嘆氣道:“唉,那位奚姑娘,真真兒是頂好的人呢。”
碧桃聽她說完,忙回身湊近她,低聲道:“不,小姐說那是個壞人。”
紅桃以為自己聽錯了。
“啊?什么?為什么?”
“小姐說了,因為她沖過來救了自己,所以是壞人。”碧桃道,仿佛沒覺察自己的話前后矛盾。
“……為什么?”紅桃更糊涂了,兩個“為什么”的意思,并不一樣。
“為了接近小姐,查出小姐的秘密。”碧桃神秘兮兮地說。
紅桃目瞪口呆的:“那小姐為什么還把她帶回家來?”
竟然如此簡單地接受了碧桃的話。
就和碧桃不問所以,直接就信了謝小玉對奚丹朱的評價一樣。
因為這些事情對于她們而言,司空見慣了嘛。
“為了查出她的秘密呀,”碧桃道,“她有靈骨的,是玄士。”
紅桃捂住嘴巴,用眼神膽戰心驚地詢問著碧桃。
碧桃這次明白了她的意思,忙道:“你放心,小姐說那人是真差點兒就死了,而且不會什么隔墻聽東西的。”
紅桃這才放心,放下手問:“那,我們該怎么做?”
“小姐說了,就像照顧小姐一樣照顧她,就好了。”碧桃道。
“嗯,我明白了。”紅桃鄭重點頭,有股子重任在肩的樣子。
就在這兩個丫頭說話的時候,謝小玉已經走了出來,在二人的注視之下,將那個木頭傀儡取下來,而后轉身回到了里間。
兩個桃子疑惑地對視一眼,忙跟了進去,就見謝小玉竟然將身上的殘玉都結了下來,并那傀儡一起,放在了床頭的暗格里。
她二人一驚,忙道:“小姐!”
謝小玉看向她們,做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這幾天她不會出門的,所以不會有事兒的。
碧桃看明白了這意思,回頭對紅桃道:“姐姐,小姐說了,還有事要找你哥哥呢。”
紅桃立刻道:“是,明日一早我就家去,讓哥哥來。”
謝小玉又看向了碧桃腰間的玉,伸手過去撫摸了一下,抬頭看她。
怕嗎?她心中問。
“不怕的,小姐放心,奴婢明白的。”碧桃應聲。
接下來的這幾天,依舊是不太平。
仍然不斷有人失蹤,而且其他地方的失蹤案也呈報了上來,數數竟然已有五百之眾。
簡直就是駭人聽聞!
而英國公府也知道了那天街上發生的事情,登時在擔憂謝守山之余,又要和應家生氣。
承平帝在為失蹤案龍顏大怒的同時,知道了應殷的行為,登時一腔怒火有了發泄的地方,申飭了應家大老爺,說他連個兒子都教不好,如何教化百姓?
至于應府是怎樣的膽戰心驚又雞飛狗跳,就不在謝小玉的關心范圍之內了。
不過當然,都紛亂成這樣子了,趙氏是斷然不敢讓謝小玉出門了,而如今奚丹朱在府上養傷,謝小玉自然也沒有出去的意思。
第二天的時候,奚丹朱果然如吳太醫的話那般醒了過來,但一直到了第四天,她還終于有了力氣說話。
“多謝這位姑娘相救。”她對著謝小玉,有氣無力道,而后看著這精致至極的房間,再看有個眾星捧月般的婦人在旁,欣慰地看著自己,一臉的茫然無措。
“我是她的母親,多謝奚姑娘救了她。”
一旁的婆子見她還在發呆,笑著道:“姑娘,這是淮陽侯夫人,你如今就在淮陽侯府,姑娘只管放心,好好養傷就是。”
奚丹朱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掙扎著要起身,可是周身無力,口中不住道:
“多謝侯夫人,多謝小姐。”
趙氏輕輕按住她,柔聲道:“怎能讓姑娘謝我們?你可是我們闔府的救星。你也放心,你那些朋友如今也都好。今日往后,你們就是我們淮陽侯府的朋友,我們自會出錢給你們買房置地,以后也不許跑江湖這樣辛苦,聊表我們的心意。”
她說的,自然是錢黑鐵等雜耍班子的人。
奚丹朱撐著笑容道:“仗義出手,本就是我們這些江湖人應該做的事情,夫人與小姐不必如此。”
趙氏只覺得這位奚姑娘俠義得很,與那些話本子上的俠女一模一樣,心中更感激她了:“姑娘不要總是客氣,這段日子就在這兒住下,其他的事情,養好了傷再說。”
“是,多謝夫人。”
趙氏又安撫了奚丹朱兩句,這才離開,而謝小玉將母親送走后,又折返回來,坐在了她的床邊。
恰好紅桃親自端了藥來,謝小玉指指藥碗,又指指奚丹朱,示意她吃藥。
紅桃笑道:“姑娘往這邊坐坐,奴婢好喂奚小姐。”
謝小玉依言挪坐在另一側,待看她艱難將要吃了下去,指了指喉嚨,卻看向碧桃。
碧桃忙道:“苦不苦?或者吃兩個紅棗?”
奚丹朱虛弱地搖搖頭,只古怪地凝望著謝小玉:
“小姐難道……不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