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到達的官眷增多,李夫人自己的應酬也多起來,這一日李南風十分自由,與李勤窩在耳房里猜字謎,投壺,不亦樂乎。
但到了夜間,她心思仍分了些許在靖王府那邊。
東邊今日十分安靜,讓人不由猜想到是否真的妻妾和睦其樂融融。但畢竟林夫人在回京之后被送出府,至少說明了靖王是作出了取舍的,雖然李南風不知道原因。
她立在窗前,探頭往東邊望了望。
這一切看起來跟前世沒有什么分別,不出意外,這番平靜會持續到進京之后。
沈夫人成了靖王妃后,沈家不久就在京師走起來了,倒也不算靠靖王提拔,相反,靖王似乎對自己的“大舅子”們并未怎么照顧,因為此番到來的沈棲云,與他后進京的兩個兄弟,都是走李存睿的路子在朝廷謀的職。
靖王不關照沈家,沈家又不甘心落后太多,謀職的同時,當然就免不了聯姻,說白了就是通過結親的手段盡快發展勢力。
沈夫人受娘家之恩多年,在扶持兄弟事上自然得不遺余力。很快沈棲云的次女沈虞,就跟戶部郎中劉家結了親。
劉家成了靖王府的親戚,而與此同時,劉家還有門親戚,就是李晏沈程里的程家。
程家見沈家迅速扎下腳根,不甘落后,次年到了京中,也把女兒許給了劉家為次媳。
如是,程家與沈家也算是拉上了親戚。
程家還有位小姐,因為跟李南風年紀相仿,沈夫人想把她介紹給李南風的三嬸做兒媳,偶然的機會介紹了她們倆認識,而后她倆一見如故,成了再要好不過的手帕交。
后來程小姐沒嫁成李家,成了都察院左僉都御史常盼的兒媳,婚后被懷著身孕的李南風捉到她跟陸銘滾在一起。
陸銘是李南風肚里孩子的爹。
程小姐叫程淑。
沒錯,她李南風前世里所向披靡,但也被這倆賤人給擺了一道。
這件事明著看跟沈夫人沒關系,但只要沈夫人這世再度成為靖王妃,程家便還是會借著層層關系通過她或者沈家來接近李家,又或者是晏家。
雖然是前世已經了結了的恩怨,李南風一想到被惡心過的經歷,也還是心頭有些煩躁。她不可能忘了,前世里一雙兒女始終也未曾原諒她對陸銘的出手。
昨夜里心底升起的那點想提醒林夫人一把的心思便又跳了出來。
當然,插手別人家事是不應該,她也沒道理倚借重生者的便利肆意改變他人命運,但她私心里仍是并不想沈夫人上位,成為程家利用的目標。
而若從提醒林夫人的角度出發,——林夫人都會為了晏衡出來給人賠小心,想必也是牽掛這個兒子的,提前暗示暗示她,讓她知道她的退讓有可能會導致什么樣的后果,或者也不算多事?
但這畢竟又只是她的想法,她就是說了,人家也不見得聽得進去。再者,她并不知道這對沈夫人來說公不公平。
何況金瓶都交代她暫且不許跟靖王府的人過多接觸,跟晏衡那事兒看來還沒完呢,她這當口又如何能過去?縱然可以不管李夫人責罵,但難道她不會疑惑?
倚窗凝望了半晌夜色,她最終還是把這份心按了下來。
……
晏衡近日十分安靜。
自那夜靖王去過沈夫人房里后,他便再沒有去過,大約是為免刺激沈氏,接連幾日住在正堂,連林夫人房里也沒去。
不過期間皇上著人送來了急件,看他與初霽言語間幾次提到洛陽,想必是有什么軍情,無暇入內也有可能。
林夫人照常行走坐臥,偶爾也會去沈氏屋里,兩人交談不多,但是也十分正常。
晏弘目前看著還算老實。晏馳雖是個病秧子,卻處處少不了他的身影,也不是個省心的。
如此過了幾日,官眷們已然陸陸續續地到齊,初九這日下晌,李濟善到西邊正院來傳話,說是官眷已然全數到達,靖王已經下發命令,明日趕早,選在寅時啟程。
李南風仍然沒有找到機會接近林夫人,意待不管晏家這事了,偏生下晌林夫人又帶著丫鬟到梅氏屋里來送健脾的丸子,正好遇上李南風在場,林夫人說沈家來了幾位小姐,沈夫人希望她們能過來認識一下李南風和李舒。
李南風看著她為沈氏這么打點,不免又想起早前的打算,見梅氏去了張羅茶點,便道:“沈家的小姐自有沈夫人張羅,夫人何需替她們操心?”
林夫人也不知聽懂沒聽懂,只是執扇微笑:“倒也不是操心,不過是順手罷了。”
也沒說上幾句話,梅氏便回來了,兩人嘮著家常,林夫人始終眉眼帶笑,一點怨艾都沒有。
回房之后李南風思慮半晌,心一橫,提筆寫了幾句話,折成細紙條塞在袖口里。
大家都歸心似箭,丑時行邸里便四處亮堂堂。
李南風披上披風,帶著丫鬟到了前院,先瞅準林夫人的馬車,走過去站在附近,趁著無人注意,將紙條塞進她擱在車廂內的披風里,而后不動聲色地上了自己馬車。
林夫人能不能看到這紙條,李南風也不知道,但與人交際最忌交淺言深,除了這樣提醒,她也沒有別的辦法。
靖王府的車駕排在最后。
晏衡跟母親同車,上車便靠著車壁閉目養神,支起耳朵的同時又聽到靖王與初霽提到洛陽屯營,卻想不起來洛陽未來究竟會有何事發生。
但就是此番,也就是回到王府的當夜,事故就來了,昨夜里他便已經安排好人手,從此刻起,盯著沿途的靖王與沈氏母子,乃至是沈棲云一家。
也許重頭戲在今夜,他也得養精蓄銳,再不能像前世一般誤了大事。
他近日沉默寡言,此時林夫人也只當他真睡,并沒打擾他,只輕輕拿起披風蓋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