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腦草為貓所吸食,會令之作出諸多不合常理的行為,這種情況下貓撲人也不奇怪。
但晏衡先前在安雎堂窺伺那么久,也未見除去林夫人以外的人去過那里,這樟腦草首先就絕不會是林夫人放的。
而除她之外,還有誰有理由做這種事?是晏馳因林夫人房里有貓,因而故意陷害?!
想到這里他倏然看向英枝,又道:“查出來是誰不曾?”
阿蠻面色有點焦急:“初大人找來藥房的人仔細核過了,竟是夫人之前采辦的那一批當中的!小的暗中窺完全部經過,瞧著他們也不像是弄假的……倘若是假的,那他們做戲做的也太真了!”
晏衡目光陰寒,抓住馬韁的手下意識收緊。
英枝背后一定還有人,但這么明顯的栽贓手法,縱然晏馳惡毒如斯,恨不能立刻把他們母子逼上絕路,也不見得找不到更好的辦法。
再者,這樟腦草來自林夫人房里,就算英枝早被他們收買,他們又是否當真能在初初進京的當天夜里就起了這殺心呢?
“爺,這事怎么辦?”
阿蠻在馬下喚他。
他看了眼英枝,再看向行去前方的車馬,馬車已經停了下來,李南風與林夫人都下來了,李家的護衛在場,看模樣是已經回府把手令取了回來。
晏衡縱馬追上前:“母親真想好了,要見皇上?”
“自然是真的。是非黑白,總得有個了斷!你拿著手令去叩宮門,我隨后便到。”
說完她轉向李南風,跟她施禮:“多謝姑娘仗義相助,這個人情我會記著,來日定當相報!”
李南風扶住她:“夫人不必如此,南風生受不起。眼下天色不早,今日還要朝會,您快去吧,也免得誤了時辰!”
林夫人點頭,也不羅嗦了,拉上晏衡便回了馬車。
晏衡深深看了眼李南風,再掃過她身后的護衛們,也上了馬。
疏夏目送他們走遠,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晏衡對林夫人的決定沒再發表什么意見,到了這份上,便是不進宮,勢必也得當面鑼對面鼓地理出個是非黑白。
直行到了承天門下,早有值守的親軍衛將領認出王府的馬車而率兵迎過來。
晏衡呈交了太師府的手令,將領不免驚疑地看了眼他,但隨后仍是拱手讓其稍候,自行進內去層層通報。
這天下乍定之期,功臣總是受人敬仰自然難免,更何況親軍衛的將領里不乏有從戰地出身的老將,與靖王也很熟絡。
將領進宮時已交四更,未久就該是百官上朝之時,皇帝正好已經起來,聽說了事由,竟未說二話,即著了跟前太監掌燈來迎。
乾清宮內稍站半刻,皇帝便出現了,昔年戰場上令人聞風喪膽的寧王如今偉岸依舊,面容雖染了風霜也仍然不失俊美,一身耀眼金龍袍,立時將滿殿的錦繡都襯得沒了顏色。
看到林夫人,他一貫輕擰的眉頭便愕然頓了一頓:“你這是……”
皇帝與靖王及李存睿三人日常十分親近,自然對長年呆在跟前的林夫人也十分熟絡。
可眼前的她鬢發凌亂,雖然看得出來進宮之前著意修整過,也仍然與素日整潔精致的靖王夫人形象十分不符!
林夫人提裙跪至地下,磕頭行了個伏地禮:“臣妾有冤,懇求皇上給臣妾作主!”
……
安雎堂里,靖王怒意依舊籠罩在上方長久未散。
晏馳血已經止住了。沈夫人攬著他,仍在啜泣。
晏弘跪地伏身,長久未曾起來。
最后是門外腳步聲打破了這番寧靜,初霽飛步跨進來,急急喚了聲“王爺”,看到滿屋狼藉他立時怔了怔,但隨后就走到靖王身邊說道:“王爺,夫人進宮面圣去了!”
靖王倏然側身,屏息半刻道:“進宮面圣?!”
“正是!”初霽向前一步,“進宮面圣,自然是告狀啊王爺!”
地下三人聞言均抬起頭來,晏弘道:“林夫人被父親送出府,結果途中遭遇謀殺,定然是怪上父親了!不管怎么說,父親此刻都宜從速趕過去才是!是非黑白也好弄個明白!”
“王爺!”
話正說到這里,又有王府典史跑著進了屋來:“乾清宮來人了,在前頭候著王爺呢!”
靖王當下抬步,疾速跨出了門。
沈夫人怔住,與晏弘晏馳面面相覷。
晏弘上前攙扶晏馳,一面又著人去尋大夫來。
晏馳負氣推他,斷斷續續說:“大哥壓根不是我們一伙的,先前幫著林氏母子來斥責我們也罷了,如今還把父親往林氏那邊推!林氏恨上父親豈不是好事?他們不和,才有咱們的活路!”
“看來你是真沒被打怕!”晏弘怒道,“林氏在途中遇險,險些喪了命,倘若真出了事,兇手是誰?!
“你不過只是被貓撲了而已,而她是實打實的被謀殺!兩件事孰輕孰重?父親雖是把她送出府去,但不表示他會容人欺負她!
“方才那兩巴掌你還看不出來嗎?得虧是咱們沒下黑手,但凡是昨夜伸了一個指頭,你方才便已經死在他手下!
“還怪我不該催促他去尋林氏?眼下他們倆鬧掰,于我們才是真的難堪!我們便是清白也會變成不清白!
“你還得慶幸父親是個明理的人,才沒至于糊涂到一來認定我們就是兇手!
“都什么地步了你還敢在此口吐狂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晏馳被斥罵得上氣不接下氣。
這次就連沈夫人也不打算饒他了:“林氏若要使這苦肉計,斷不會傻到直接進宮!鬧到這樣魚死網破的下場,她是根本沒打算回來了!
“眼下分明是另有人在背后推波助瀾,你不學著你哥哥,把心思放在如何被人利用了之上,只想著眼前這點得失,你這么些年的書也是白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