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話說回來,晏衡也能直接被封世子還是讓她感到意外。
按照昨夜的事態,林夫人是被晏衡救了,按理說前世也該是如此,晏衡把林夫人救下了,整件事有驚無險。
但前世事后怎么也沒透出半點風聲來?
而昨夜里晏衡既然有那樣的機智與身手,為何還需要跟晏弘晏馳斗成那樣?
關鍵是,那家伙如何能有這么厲害?
她總覺得哪里有點不對,但一時之間又捕捉不出來。
“姑娘呢?”
門外忽然傳來說話聲,接著門開了,李摯走了進來。
李夫人下了嚴令,只要梧桐送飯送茶,其余緊得連只蚊子也飛不進來。
李南風看看門外左右,守門的人后腦勺沖著這邊,從背影看都很緊張,猜出來他是使了手段,便道:“你不是上朝嗎?怎么就回來了?”
“還上朝呢!說說昨晚怎么回事兒是正經!”
李摯黑著一張臉,肖似李存睿的一雙眼正突突地往外撂刀子。
李南風盤腿坐好,重新提起筆:“我就不信你沒問譚峻。”
李摯把筆抽出來:“我要聽你說!”
李南風看在他也被卷進來的份上,只好一五一十全跟他說了。“你先別沖我來勁,咱倆一貫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要是你,就先把這事兒跟父親說了,或許還有條生路。”
“你以為父親不知道?”
李摯睨她,說完坐下來,把帶來的紙包打開,從中撕開條烤雞腿慢吞吞吃起來。
李南風忍不住皺眉:“殺人也不過頭點地,你拿著雞在我這被禁食的人跟前吃,這心腸是不是也忒毒了點兒?”
李摯換了個姿勢,冷笑道:“母親八成已經知道前因后果,我給了你手令,連累了我,回頭我也逃不掉,我若不趁著還有口氣,先把你給氣死,回頭我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得,李南風痞不過他。
李摯吃了兩口,面上又露出兩分驚奇:“那晏衡竟然這么能耐,一人救下了他母親?林夫人是靖王下令送出府的?可看靖王那模樣也不像是個白眼狼,昨夜晏家究竟發生了什么?”
“世子!姑娘!老爺回來了!”
兄妹倆一頓,都嗖地坐了起來。
李存睿回到府里,當下先把譚峻傳到了書房。
譚峻哪里敢瞞著?一五一十全說出來了,李存睿坐在椅上聽完,那眼神是越聽越灰暗。
昨日夫人說女兒如何乖張,他還只當是她夸大其辭,眼下譚峻可是字字句句毫無漏洞,再加上皇帝先前所言,他還能當成她是被冤枉?
可她才十一歲啊,她還是個孩子,她怎么會脅迫護衛半夜出府去插手人家權貴家事呢?
他撐額摸摸腦門,開始覺得有點頭疼。但他還是覺得應該問問李南風本人,迅速起身又到了她院中。
李摯剛走,李南風在寫字。
李存睿在桌子這邊坐下來,望著這個從小被他視如明珠但又沒多少時間陪伴的閨女:“丫頭,你老實告訴爹,你昨晚都干了些啥?”
李南風看了眼窗外:“母親一定都跟您說了吧?”
李存睿聽到這里,心里頓時跟咽了兩斤酸菜一樣地酸楚起來。
這么說來皇帝和譚峻說的絕無虛言了,他這個當朝太師的寶貝女兒,父母兩系皆是世族出身的千金大小姐,她當真半夜出城去插手人家王府家事了,而且還是那么要命的家事!
李夫人在娘家克己復禮,早練就一套她自己的生存準則,平日就嚴肅衿持,如今又貴為太師夫人以及皇親,自當更加嚴格,這么一來閨女還能有好活嗎?
“丫頭啊……”
“父親,我出門卻沒有提前告知您和母親,讓您和母親擔心了,這是我的錯,您就責罰我吧。”
李存睿原本是要訓她幾句,不想她先認了錯,頓時倒不知怎么往下開口了。
李南風又道:“不過女兒出門也做足了準備,帶足了人手,而且也沒有離城門多遠,我也不是沒頭沒腦跑出去。”
“那你出去究竟是做什么?”李存睿就不解了。
“您就當我貪玩出去兜風了吧。”李南風不想瞞騙父親,但是這事兒也沒法往細了明說。
李存睿凝眉看著她,半日嘆了口氣。
丫頭要是真頑劣也倒罷了,他少不得罵上幾句。關鍵她也不是,她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也不曾撒潑取鬧,他又還能說什么?
——罷了,不就是撞上點王府的破事兒么!
就是天大的簍子,也有他給女兒擔著,有什么好怪罪的。
再說了,她這不是還幫了衡哥兒母子一把么?衡哥兒母親都已經當上了靖王妃,可見皇上有了公斷,不算是幫著做壞事。
既沒做壞事,那便是翻了天也不怕。
李存睿情緒逐漸平復,又越想越覺得委屈了她,當下看了眼外頭,說道:“餓不餓?想吃點什么?我打發你哥哥去買。”
李南風打量他:“時候不早了,父親不跟靖王吃茶了?”
李存睿想了下,道:“去。還早,等你填飽肚子再去。”又道:“你想父親怎么著才解氣?”
李南風想到晏家危機已經過去了,晏衡又占了個大便宜,這個時候收拾收拾他實在不過分。
便道:“您能把他帶回來讓我跟他理論嗎?我保證不打死他……”才怪。
王府里有了主次,氣氛立時不同了。
晏馳被貓驚著,又被靖王扇了兩巴掌,身子撐不住,大夫連守了三個時辰才算把他穩下來。
沈夫人心里又急又氣,又是擔憂又是悔恨,抹著眼淚在床畔坐到晌午,等看著他醒來,喝了幾口粥,又把藥吞了才回房。
晏衡那邊來傳話,示意回頭各院里皆要清查換人。
來的人自然稱不上多么恭謹,沈夫人沒說什么,心里滋味卻誰受誰知道。
歷朝王府側妃地位在內宅階層里與妾有何分別?正側兩字,相隔天遠,想她出身正統,如今卻要屈居人下過日子,哪里能坦然得起來?
但在乾清宮里聽完皇帝訓示之后她也知道自己沒辦法當這個正妃了。
反過來說,就是讓她當,她也當不自在,對這一切,也只能是慢慢接受。
又不免想起晏弘之前說過離開王府的事,如今這境地,倒真不如出府去。
碰巧沈棲云夫婦聽說靖王妃易了主,飛快尋到王府來找她了。
因著對哥哥的心思心知肚明,沈夫人并不想跟他們說得太多,懶懶回應了幾句就不再說話。
沈棲云妻子盧氏嘆道:“這下好了,沈家百年世族,名聲在外,如今倒出了個當侍妾的嫡出姑太太,日后家里的姑娘們都不知該如何做人了!”
沈夫人臉上臊熱難當,牙根子都咬軟,但他們母子仨又受過沈家多年恩惠,又能如何?
只能攥著拳起身送客。
剛走到門下,不想這當口宮里正好來人傳旨。
跪下一接,那圣旨竟然是皇帝誥封她正三品側妃身份的帛書……
沈夫人眩暈了一下,旁邊盧氏與沈棲云臉上則立時就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