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有事稟報。”
是護衛賈植。姚霑松懈下來,道了聲“進來”,將紙團扔進痰盂。
賈植道:“世子,表姑娘方才拿到賬本,就拿出自己做的兩本賬本去往上房,先是跟太太說到世子您多么關照她,后來就跟太太說到了如今買賣場上的各種事。
“太太覺得她很聰明能干,完全可以自己掌家了,就放話讓她自己打理鋪子呢。”
姚霑靜默片刻:“還說什么不曾?”
“沒了。”
“可我聽說,她最近出門的次數有點多。”
賈植微頓。
姚霑繼續道:“還有人在清云觀外頭看到過她。”
賈植直起腰,立刻道:“小的這就去門房那兒查查。”
“再把大掌柜請辭的事情也查查。”
賈植離去。
倆人都沒錢,最近便連找個茶館什么的聚首議事都很難辦了,李南風只好又打著給晏衡指導功課的幌子去了靖王府。
剛吃完一盤葡萄,鄒蔚回來了。
“打聽到了,姚世子親自去巡鋪,是因為何姑娘手下幾間鋪子的大掌柜突然請辭,姚世子需要前去對賬,同行的丫鬟是姚姑娘從身邊的丫鬟。
“但是,”鄒蔚喘了口氣,“屬下又去查了下那請辭的大掌柜,他已經離京了,而在他離京之前,曾經去過一趟錢莊。”
“他貪墨了賬上銀子?”
“原本屬下也覺得是,可是鋪子這邊并沒有查出錯漏。”
這就有意思了,賬沒出錯,大掌柜突然辭了,而且離京之前還去過錢莊?
“十有八九是何瑜動手了。”李南風看向晏衡,“何瑜的家產讓姚霑打理著,姚霑又已經被何瑜懷疑上,明目張膽地去要回來自己管肯定不好開口。
“然而她有錢,所以她出錢收買了大掌柜,讓鋪子里來上這么一出,只怕是要把家產拿回來自己掌著。”
晏衡覺得何瑜“有錢”這幾個字特別刺耳,他伸指掏了掏耳朵:“拿回來又能怎樣?姚霑若是真殺了親妹子,還會憐惜一個外甥女?更別說她如今還住在姚家呢!”
李南風點頭。
晏衡說的有道理,她如今勢單力薄,雖說如果姚霑真害死了她母親,道理是完全站在她這邊,她是否有了證據?
就算有證據,她又能拿姚霑如何?宋國公夫婦再疼她,也不會任憑她攪和整個家而不管的。
“搞不好她選擇出家,原因就是這個。”她自語地說。
自己的親舅舅不知什么原因殺死了自己的母親,而她還受了姚家幾年庇護之恩,這種事情,換成她自己,也是不好怎么抉擇呢。
晏衡坐起來,嘆氣道:“先查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姚霑若真殺了親妹妹,這個爵位是保不住了。
“姚家在朝中舉足輕重,如今營中也有許多當年跟著姚霑出來的將領,他要是不能繼承宋國公的爵位,這些將領也會受到影響。”
李南風就道:“他不是每個月都得去道觀嗎?算算離上回也挺長時間了,你先去打點,回頭我們也進觀里看看!”
晏衡這邊著了侍衛去辦事,按下不提。
過了兩日,賈植也把打聽來的消息傳送給了姚霑。
“小的已核實,那大掌柜請辭之前,表姑娘到過鋪子里。還有,近來姑娘出門次數的確多了,關鍵是每次世子前往道觀燒香,姑娘也都出門了!”
姚霑聽完沉默了一會兒,揮揮手讓他下去了。
何瑜剛剛寫完字,拈了一枝香在點。
丫鬟便來說世子來了,她神色如常地把香插在香爐里才轉身。
“舅舅來了。”
姚霑停在門下,目光在她面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后環視這小廳,走進來:“鋪子那邊我都親自去看過了,沒有什么大問題。賬本鶯兒給你了?”
“多謝舅舅幫我跑這一趟。”何瑜把沏來的茶遞給他,又道:“賬目我還沒看,但我相信舅舅挑賬房的眼光,不會有差錯的。”
姚霑望著她,點點頭:“你也成年了,鋪子田莊什么的,你還是自己掌著。回頭我讓他們直接跟你交賬。”
何瑜笑了下:“先前外祖母也這么說來著,我還猶豫呢,怕自己掌不好,又想著我遲早也該接手,既然舅舅這么說,那我就試試看好了。”
姚霑仍舊是點點頭,又說道:“婚事上你外祖母給你物色得怎么樣了?有沒有需要舅舅幫忙的地方?”
何瑜垂首:“這些事情也不該我過問。不過還是多謝舅舅關心。”
姚霑道:“舅舅關心你,是應該的。不管你將來嫁給誰家,只要舅舅在,都絕不會讓人給你委屈受。”
何瑜指甲攥進手心。
姚霑望著她,囑:“安心過日子吧,在舅舅心里,你跟馨姐兒她們是一樣的。”
說完他把茶放下,出門走了。
何瑜望著門口,好半日才收回目光。
洛詠回杭州已二十日,李南風下晌收到了他的來信,說貨船約摸會在七日后靠岸,靠岸翌日會送貨到她手上。
兩百匹絲綢也占不少地方,這么說來就還得找個地方存放,可這兩日她想了幾處地方都不合適。
袁縝看出來了,說道:“我們那院子倒是空的地兒蠻多,姑娘要是放心,就放我們那兒,我姑姑還可幫忙照看照看。”
李南風再樂意不過!這日就親自到袁家跟袁婧說了。
哪知袁婧聽到袁縝提及,都已經提前把空了的一間耳房收拾好了。不過她也好奇:“姑娘怎么想到要做買賣?”
李南風嘆氣:“不瞞娘子,我花銷大,家里給的例銀不夠花的。再說這也是門學問,學了總有好處。”
袁婧笑道:“那倒是。我年輕的時候,也是不老實的,喜歡滿山滿田野地跑,家父常說我太野了。”
李南風想了下:“娘子秀外慧中,從前在家鄉必然是個人見人愛的姑娘。”
袁婧笑著坐下來翻皇歷,說道:“人見人愛又如何?我總歸只要一個。”
李南風想到她守寡,止住了話頭。但再看她面色平靜,并未因她的話受影響,又想象不出來她眼下是怎樣一番心境。
她這樣出色,想必她“只要的”那一個,定然也是出類拔萃的了。